“师父，我们去哪呀？”
“白杏城。”
师父答到，她语气里带了几分散漫：“此城依附于玄心宗，是修真界中最大最全的丹药和药材交易地，我们且先去看看。”
这个玄心宗，灵枝是知道的，讲学堂老师曾介绍过，修真界中有五大宗门，分别为万剑宗、太衍宗、玄心宗、浔音宗及佛宗。
而玄心宗是最大的炼器炼丹宗门，但凡顶级丹药皆出自玄心宗，是在修真界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到了那里，会不会有人发现我是灵草化形？”
灵枝皱眉担忧道。
越重明在前御剑，她仍旧束着利落马尾，脊背挺得笔直，悠悠开口道：“不必担心，修为在我之下者，看不破。”
她好歹也是合体期呢，离大乘仅一步之遥，护个小徒弟还是没问题的。
灵枝了然，她侧脸张望，突然发现有个离得越来越近的城池，就这么远远看着，那城门都显得那么巍峨高耸，越重明似是知她所想，开口道：“我们到了。”
说罢，越重明减速，将剑缓缓停在离城门不远处，随后牵着灵枝跳下，手往身后一抓，把流光收入剑鞘。
灵枝看着师父收剑，心中有些羡慕，她开口道：“师父，我什么时候也可以御剑呢？”
越重明牵着她往白杏城走去，回道：“待你能引气入体，为师就教你。”
她说着，脚步一转就拉着灵枝往白杏城旁的树林走去。
还未等灵枝开口，越重明俯下身，手指勾着灵气在灵枝脸上轻画了几道，她垂着眼睫，嘴角若有似无扬着。
“好了。”越重明起身，又勾了几道灵气在自己脸上随意点了点，她那张清艳绝伦的脸骤然变得平平无奇。
越重明捏了面水镜，满意地点头：“这就对了，在外行走，调查悬案必备——易容。”
她侧眸笑看灵枝，将水镜移到灵枝面前，说道：“如何？”
镜中人样貌虽然与她不同，但仍称得上一句可爱，灵枝点点头真诚道：“师父捏的都好看。”
越重明眉眼弯弯，揉了揉灵枝的头道：“走吧，进城。”
两人行至城门，城门前热闹非凡，灵枝好奇地看着一只模样奇怪的灵兽，它身上驮着一座小阁楼，静静趴在城门一侧。
灵枝收回目光，她又抬眸，城门上刻三个字，字体苍劲有力，深深刻进灰色墙体。
“等进了白杏城，师父带你四处走走。”
越重明随手递出一袋灵石给守卫，对灵枝说道。
那守卫拿了袋子，打开细细看过，便侧身一步让两人进去，转而拦下后面的人。
灵枝见状，皱眉轻声问师父：“所有的城池都是这样吗？”
“嗯……不是的，”越重明回答，她张张嘴，对灵枝婉转解释：“在白杏城中，往来之人非富即贵，这袋灵石只是一个门槛。”
“那若有穷苦之人求药无门，便只能等死吗？”
灵枝直直看着越重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不解，越重明轻轻握上她的肩膀，认真道：“能来白杏城求药的人，不会在意这一袋灵石，而真正穷苦重病之人，连此处的存在都不知道。”
“况且白杏城不为行医，只为交易。”
她拍拍灵枝的脑袋，轻声说着。
说实话，灵枝不太懂，但她依旧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越重明的话，越重明这才松开手，带着灵枝往前去。
白杏城中热闹非凡，灵枝是第一次来到这样大的城池，之前和越重明赶路时，路过的不过是些零零散散小城镇。
这里玉楼琼阁耸立，一片金碧辉煌，往来行人皆衣着华贵，还有穿着各色门派服饰的弟子嬉笑走过，晃得灵枝眼花。
她紧紧跟在师父身后，生怕被人潮冲散。
两人寻了家客栈，要了一间上房住下，灵枝亲眼见到那老板对她们原本态度有些散漫，在师父拿出一块上品灵石后，脸上立刻挤满了笑，热情招呼着她们入住。
灵枝趴在桌上，用手点着灵草叶片，神色有些沉闷。
越重明见她神色郁郁，往灵草中注入一道温和灵力，开口道：“世间姿态百异，灵儿，不要只看坏的那一面。”
她知道灵枝单纯，心思细腻，但行于世间，必然眼里不能只看得见坏，若不能体验到美好，怕是会生出无数心魔。
灵枝应了一声，不再去想那些事，越重明见她眉眼郁色消散了些，温声道：“出去散散心罢，灵儿想不想去看看拍卖会？”
她正好听师兄提过，最近白杏城有个大型拍卖会，据说会放出玄心宗的顶级七品丹药。
“拍卖会？”灵枝注意力一下被转移，她好奇道：“里面拍卖的是什么？”
“一些丹药法器之类的。”
越重明说着，拿出一本小册，这是师兄给她的，她放在灵枝面前道：“这里面是历届白杏城大型拍卖会的拍品，你看看。”
灵枝仔细翻看几页，其中各色灵草法器她听都没听过，顿时来了兴趣，对师父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
越重明想了想，她不确定道：“应是明晚。”
灵枝便高兴起来，她起身倚着窗户看向下方熙攘人群，有了几分期待。
青衣少女撑着下巴看着窗外，虽然相貌平平，那双眼眸却清亮澄澈，如初生的婴孩般，对一切感到新奇。
越重明看着灵枝侧颜，不自觉有些走神，直到手中的茶失温，冰凉触感传来，越重明才回过神，她出声道：“下去走走吧。”
灵枝欣喜应下。
此时已经黄昏，落日熔金，街上亮起形状各异的灯笼，灵枝都快看不过来，她拽着师父衣角，难得露出活泼一面。
“师父师父，这个好看吗？”
灵枝拿起一个剑穗，对越重明晃了晃，这剑穗雪白，细细密密地从指缝流出。
“好看。”
越重明点头，灵枝欢喜付了钱，她手中拿着两个剑穗，皆是细密雪白，看样式似是一对。
但灵枝不知这两个剑穗的含义，她只知道师父送了她一个相同的戒指，那灵枝便也想送师父一个相同的物件。
灵枝微微俯身，将越重明原本的剑穗取下，系上她送的，对师父笑道：“这是徒儿孝敬师父的。”
这雪白剑穗恰与流光登对，流光发出喜悦的嗡鸣，越重明垂眸看着，嘴角微勾道：“谢谢徒儿，为师很喜欢。”
越重明侧脸看向那小摊，从摊上拿起一对玲铛发饰，付了钱，走到灵枝身旁。
她动作轻柔，将两个铃铛系在灵枝发髻上，灵枝摇摇脑袋，铃铛便发出清脆响声，好听极了。
“谢谢师父。”
灵枝眼眸闪闪发光，对越重明甜笑。
两人从街头逛到巷尾，灵枝看见不远处有座建筑，有不少美貌少女正凭栏调笑着。
“师父，我想去那看看。”
越重明顺着灵枝手指方向看去，她脸色一黑，对灵枝道：“乖，那地方不适合小孩儿去”
“好吧。”
灵枝有些失落，她睁大眼睛好奇望着里面，这门上写着醉魂楼，而期间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男人，皆是满面红光，精神焕发，而女人则个个腰肢柔软，那眼神仿佛带着钩子似的，将路人一个个勾进去。
越重明拉着灵枝快步走过，说道：“前面还有别的。”
直到路上行人渐渐稀疏，两人才回到客栈，期间灵枝见那醉魂楼依旧灯火通明，管弦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又试探提了一下，仍旧被师父否了。
好吧，师父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灵枝自我安慰道。
回到客栈，越重明对灵枝道：“今夜你睡床上，我守夜便可。”
灵枝看向那张床榻，其实很大，足够两人一起睡，她不想师父在椅子上枯坐一晚，灵枝开口道：“师父，一起睡吧，我睡相不差的。”
怕越重明拒绝，她又急忙补充道：“没有师父陪着我，我怕在这陌生地方，会做噩梦。”
听灵枝这样说，越重明想起她初到万剑宗时，在梦中哭喊，便点头同意了。
见越重明同意，灵枝松了口气，她拿出玉简，准备先看一会心法。
越重明看她随着心法修炼，周边灵气也开始躁动，随手捏了个诀，将这一间房间隔绝开来，单独给灵枝布了个聚灵阵。
过了片刻，灵枝便睁开眼，发现这房间灵气不知何时变得浓郁，她看着同样闭眼修炼的师父，不自觉用目光细细描摹着越重明的眉眼。
她的师父，是全世界最好的师父。
灵枝想着，摸了摸头上的铃铛。
而越重明看似在修炼，其实一直注意着灵枝的一举一动，她睁开眼，灵枝此时已脱了鞋袜躺在床上，见越重明结束修炼，对她晃了晃小手，用气声道：“师父，快来睡觉。”
越重明失笑，她这徒弟真是可爱的紧。
她坐在床边并没有躺下，而是轻轻抚着灵枝额发道：“睡吧，师父在这。”
灵枝听话闭上眼，感受着师父手心温暖，一夜无梦。
……
第二日天色将暮，灵枝与师父出了客栈，两人皆换上一身低调但细看纹绣精致的衣服，灵枝不懂这些，但越重明却用了心。
这白杏城中处处利益攀比，尤其是拍卖行中人，更是细致入微，若是你穿着朴素的进去，他们只会笑脸相迎，让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哄出去的。
越重明不想张扬，左挑右选才选了两身合适的衣服，给两人换上。
两人走到拍卖行，门口的侍者不动声色地观察一番，脸上扬起一个热情又不失礼貌的笑来：“二位可有预定位置？”
越重明拿出一张请柬递过去，侍者看了一眼便收起，恭敬地将两人请了进去。
侍者并没有将他们引到大厅，而是上了二楼的雅间。
“二位若有需要，摇铃便可。”
他从始至终微躬着身子，说完话便轻轻合上门退出去。
灵枝环顾四周，这雅间一面镂空，可以看见大厅，她搭着栏杆向下看去，下方已落座了不少人，突然有一人似是察觉到目光，抬头望来，吓得灵枝赶紧蹲下。
“灵儿，怎么了？”越重明笑问。
“我……我……”灵枝红了一张脸，偷看别人被发现，有些尴尬。
越重明走过来，她懒懒倚着栏杆，光明正大地看着下方道：“没事的，这上面有法阵隔绝，旁人是看不见这里面的。”
她将灵枝拉起，握着她的手去触碰半空：“感受到了吗？”
手指触碰到些微阻力，灵枝嘴唇微张，又主动去戳了戳那层看不见的阻碍。
“想学。”灵枝道，越重明眼神宠溺，她松开灵枝的手。
“师父教你。”
两人等了片刻，拍卖开始，灵枝趴在栏杆上，眼也不眨地看着下方的妖娆女子端上一件件拍品。
这些拍品有些古朴无华，有些则流光溢彩，光芒四射。
“师父，那个好像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竟然要卖七千上品灵石。”
越重明正躺在软椅中享受着按摩，闻言，她微微睁眼，瞥了一眼下面的铁剑，合上眼道：“那剑锋芒内敛，是个半成品，若送去给能工巧匠打造一番，也算得上佳品。”
“那值八千上品灵石吗？”
此刻下方喊价激烈，在她们说话间，已喊到九千上品灵石。
“不值。”
越重明无情说道，在她看来下方那些争这半成品的世家都是傻子，这剑锻完后，只够用到金丹期，上了元婴期不够看，连她弟子都可以轻易震碎。
灵枝了然，那把铁剑最终以一万灵石被拍下。
下方那面容精致的拍卖师又拿上来一件拍品，柔软魅惑的声音在大厅回响：“此为玄心宗宗主亲传弟子，兰无忧炼制的上级五品丹药——养魂丹三枚。”
“此丹可助魂魄稳定在肉/体当中……”
“灵枝，拿到它，姐姐需要它定魂。”
那妖娆女子话音未落，姐姐便在识海中说道。
“上级五品养魂丹三枚，起拍价——一万上品灵石，加价幅三千上品灵石。”
灵枝傻了，见大厅中已有人开始叫价，她期期艾艾地挪到师父身边。
“师父……”
“嗯？”
越重明被按的浑身舒畅，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我想要那个养魂丹，但是我没有灵石……”
越重明捏了捏她的脸，财大气粗道：“随便拍。”
灵枝得了师父的话，松了口气，此刻已加价到两万两千灵石，她抓着栏杆，急忙对着下方出声道：“三万上品灵石！”
“三万上品灵石！还有加价的吗？”
妖娆女子重复道，她香肩半露，情绪高昂。
一时间大厅中私语不止。
“六万上品灵石！”
众人一惊，纷纷往声源处看去。
六万上品灵石不是一个小数目，一些小门小派一年也不一定能拿出五万来。
灵枝也转头看过去，声音是从她们旁边那个包厢传出来的，在那人出声时，她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灵枝心中忐忑，不知该不该继续加。
而原本懒散躺着的越重明却饶有兴致地坐起来，她瞥了一眼隔壁，开口道：“十万。”
大厅内的人声嘈杂起来，那女子柔笑着，重复着说了一句，而隔壁包厢又不甘示弱地喊了句：“十一万灵石！”
“十五万。”
越重明轻飘飘喊道。
“二十万灵石！道友，家中有人急需此药，还望道友让步。”
隔壁包厢的人客气道，但越重明并不理会，直接喊道：“三十万上品灵石。”
随后越重明又轻声问灵枝：“这个丹药，你要几枚？”
“一枚便可，师父。”
“好。”
越重明点点头，那隔壁包厢的人似是见越重明不愿让步，也不再加价。
那拍卖师见无人加价，三锤落下，开口道：“恭喜白青阁拍下养魂丹三枚。”
拍卖师话音落下，不断有神识探来，引起阵法波动，被灵枝感觉到，她本有些不适，但那些神识都被挡在阵法之外，下方已开始新一轮拍卖。
于是灵枝不再在意，她转着镯子对师父笑道：“谢谢师父！”
越重明揉了揉她的头，传音道：“那个包厢中有浅淡魔气，不知是敌是友，要小心些。”
灵枝有些茫然，有魔气就代表有魔族的存在，而讲学堂老师说过，魔族是人族的敌人，见之必诛。
越重明见她表情困惑，说道：“不是所有魔族，都是坏人。”
“师父见过好的魔族吗？”
“见过的，”越重明目光柔和，她面带怀念之色道：“虽然是少数，但并不是没有，所以你要在能确保自身安危下，明了前因后果后，再决定要不要诛杀。”
越重明告诉灵枝，不管对方是人是魔，都不要轻易造下无辜杀孽，因果报应之重，是他们无法承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