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虽然累,纪晴心情却很好,边干活边哼着歌,顾云秀抬眼看着纪晴,原本还因为这事儿不怎么高兴,这下看纪晴唱的欢快,心底里的那点儿怒气也不知不觉的消散了,别的不说,这歌儿调子快,唱的还挺美。
等晚上,将两个孩子哄睡觉了,顾云秀跟纪文川说起这事儿。
“文川哥,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处处透着古怪,晴晴才多大一点呢,你说是不是之前还是遇到了什么。”
“也有可能,要不然咱们去叫叫魂?”
叫魂是乡村里常见的一种仪式,小孩子突然莫名其妙的说胡话发高烧常常会被认为是魂丢了,得叫回来才行。
顾云秀点头同意,跟着纪文川悄悄的走到了睡得憨甜的纪晴身边,又推出了一条窗缝出来,顾云秀敲着床梆子低声喊着:“蕊蕊晴晴不怕,快点回来—”
如此喊了七遍,两人才把窗户关好,回去睡了。
第二天天气晴好,蓝天白云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顾云秀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给纪晴缝护袖,要不然棉袄容易脏,难洗的很,护袖能防脏。纪文川不紧不慢的在灶房里炒着花生,他性子慢慢的,炒花生用的火候又好,炒出来没几个糊的不说,还又香又脆的,很受欢迎,过年时候同村里过来拜年的,外村来走亲戚的,都很喜欢抓点儿花生带着吃。
年前炒的花生都差不多吃完了,纪文川寻思着纪晴没过几天就开学了,学习紧张又耗脑子,就准备炒一锅花生,每天带上一小兜,饿了吃上一把,也能解馋。
外面人闻了香气,踩着高跷沿着雪泥慢慢趟到到家里来,一边高声喊着:“二叔二叔,你可是在炒花生?”
来的两个年轻人一个叫纪有旺,一个叫纪有才,初中毕业就去了南边打工,这次过年回来大包小包的,吃的穿的都有,还带了不少新奇玩意儿,人也很大方,看到纪晴纪蕊,还分别送了一盒彩笔和一本图画故事书。
顾云秀听到声音,连忙探头笑道:“是呢,就要炒好了,你们进来抓点再走。”
两个人也不客气,把高跷沿墙放好,走了进来,正是化雪的时候,地上泥泞的很,不耐烦穿胶鞋的或者懒得脱棉鞋的都喜欢踩着高跷串门儿,这高跷用两根木头做了,再削了方方正正豆腐块大小的在一边镶上去,简单好用,很受欢迎。
“二婶在做什么呢?”纪有旺问道。
“你妹妹马上开学了,给她缝两个护袖,你们先做着,我给你们去拿果盘儿。”
顾云秀说着咬了线头,把东西放在装针线布头的笸箩里,转身进去将瓜子和糖果子蜜枣装了满满一果盘儿端了出来,放在一个高脚凳上。
“大妹小妹在做什么呢?”纪有才抓了把瓜子,边嗑边问道。
顾云秀又把针线拾了起来:“马上开学了,在补作业呢,说开学老师要查,急得很,她妹在一边看书,你给的那书她都看了好多遍了。”
纪有才笑道:“我带了好多本呢,还剩下几本,到时候给我小妹送过来。”
纪有旺跟着道:“我听说大妹成绩可好,没准以后是咱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呢,正儿八经吃皇粮的那种。”
顾云秀心里高兴,又招呼两人吃东西,接着又叙起来两人什么时候回南方,说是没几天了,等过了十五就去,又聊到南边的各种各样小商品之类的,说的纪文川也出来听了。
纪晴出来倒水喝也听了一嘴,这两个人她印象不深,只知道自己喊“旺哥哥”与“才哥哥”的,这时候正是风口上,若是抓住了,那可了不得。
于是纪晴诚心实意的向两人表达了祝福,并且把自己大致了解的未来发展谈了谈,言辞恳切对两人说如果钱挣得多,一定要在那里买房子。
两人听了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很爽快的答应了纪晴,如果纪晴想要捎带些什么,可以写信给他们,也可以在他们固定打电话回来的时候托人说一下。
纪晴点点头就准备进去,她作业写的差不多了,这时候的小学内容对她来讲很简单,收个尾也就结束了,主要还是在做一些更高难度的题目,可惜家里没有,都是基础的教材,她有一次做义工听同做义工的小伙子说他一个同学就是因为得了舒数学竞赛的国奖保送去了清大。
她想找点难题做,书上题对她来说做太多都是无用功。
正要进去的时候,就听见纪有才神秘兮兮的说道:“花草村那个姓陈的外姓人,你们知道吧,出事了。”
这话一说,大家就都围了过来,事关假酒的问题,纪晴当然也凑了上去,顾云秀看了纪晴一眼,想说小孩子家家的,赶紧进去不要乱听,又想到那天纪晴太过怪异的举止,也就没有阻止。
花草村距离花水村还有好一段距离,纪晴那天发了一次疯,这事儿也没传到村子里,或者大家也不过觉得只是小孩子淘气而已,陈姓外人出事,那可就是新闻了,甭管这事是好事坏事儿,大家都是很爱听很爱传的。
“我是听说啊,这家人专门买了那酒精回来兑水卖假酒,本来大家都不知道,只说这酒味太冲鼻子了,那人还说是特意进的高级货,这边没有的,谁料那天孙宗成请客买的这酒,二姑奶奶和七爷爷也去了,就撞破了,本来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买也就罢了,可偏巧来接小叔的车迟了一天才到,听七爷爷这么一说就立刻赶过去调查,结果发现原来卖的是假酒,那不就立刻处理了,听说连回去都迟了呢。”
七爷爷家的小叔是乡里第一个考中大学,飞出去的金凤凰,那是人人都带着敬畏和信服的。
纪有才又接着说:“小叔说了,这假酒可是害人的东西,搞个不好就会喝死人的,说是哪里哪里就有喝死人的事,幸好查出来的早,要不然——”
纪有才没把话说完,毕竟年还没过完,说这个多少不怎么吉利。
只是顾云秀和纪文川却是满怀心事的对视了一眼,他们忘不了那天纪晴在孙宗成家大哭大闹的事儿,可如今听纪有才这么一说,陡然生出浓浓的后怕出来。
那天他们坐的一桌有个极为喜欢劝酒的,若是老老实实的被对方劝着喝,纪文川必然是要喝上许多,他惯常又不怎么喝酒,肯定会喝下去不少这样的假酒。
纪晴听的却高兴的很,她本来还想着怎么解决卖假酒这件事儿,虽然她爸没有喝,可肯定还有其他人喝,现在有人能解决,真的算是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了。
纪有旺和纪有才走的时候被纪文川塞了不少花生,只说出门在外,能带着点家乡的东西吃点家乡的味道也是好的,只说的两个人眼泪涟涟的,万分不舍的走了。
看着纪晴回去写作业,顾云秀和纪文川方才神思不属的探口气出来,这事儿怎么瞧着怎么古怪,乡野人家,多多少少都是相信这个的,可也不敢乱说话。
纪文川道:“当是老天爷保佑呢!”
顾云秀不再多言,两人也就把这事儿藏在心里,打算着不再说出来了。
正月十五一过,学校就紧跟着开学了,纪晴开学是四年级下学期,这时候没有六年级预科班之类的说法,五年级上完就直接进初中了。
这两年教育改革,小学升初中不再是学校自己的事儿,而是采取了联考模式,算整个区的排名。
纪晴成绩很好,一直是班里第一,老师也很看重,觉得上镇中心中学肯定没有问题。
上辈子家里出事,纪晴成绩降落的一塌糊涂,没过两年,妹妹也不见了,她根本就不想学习想直接出去找妹妹,还是大伯娘劝住了她,让她好歹把初中念完,她就去了大伯的乡里中学,初中一毕业就出门边打工边找妹妹。
现在父母还好好的陪在自己的身边,妹妹也并没有被人拐走,从此失去了消息,对纪晴而言,当然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只是,解决了心头最重要的事,另外一件事也渐渐变得重要起来。
她的丈夫,现在究竟在哪里?
严格意义上来说,在上辈子,纪晴和丈夫沈念安真正了解并在一起是在毕业之后,她回老家看望大伯和大伯娘的时候,当时屋里还坐着一个年轻人,看着挺眼熟,却叫不出来名字,后来大伯说是跟纪晴同一届的学生,现在也在外面发展。
大伯娘有点想撮合纪晴和沈念安,沈念安是大伯纪文权的学生,每年回来都会过来看望自己的老师,是个好孩子,长的也好,但是大伯娘又有些犹豫,因为沈念安家里实在太穷了,他是被他爷爷捡来的,家里可以说是要什么没什么,纪晴又是这么个情况,两个都没什么长辈可以帮扶,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纪晴一开始也没什么想法,活着已经很累了,没有更多的力气再去投入到婚姻中。
不过纪晴很快在自己打工的城市看到了沈念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