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鸣会客室门口，双方正巧遇上。

几人一撮将会客室的门堵了个严实。

项媛作为东道主，率先让开路，做出个请的手势：“你们先。”

陆执当然不会客气，他不喜欢那种你推我让的戏码，看得牙酸，还浪费时间。

他大步往会客室里走，突然听到项媛在吩咐领他们过来的小姑娘去泡茶，当即后退两步，不客气地要求道：“一杯换成牛奶，要加糖，谢谢。”

江雁微那嗜甜的口味，肯定喝不来苦苦的茶，大总裁就是麻烦。

他说的特别直接，真就跟个大爷似的。

李苟瞪着他，旧怨作祟，他看不得陆执嚣张，也根本忍不了心里的怨气，此时一听，张嘴就怼：“你以为这是你家，给你口茶喝就……”

项媛抬手在他身前拦了拦，冷冷看了他一眼，李苟一抖，不甘地咽下脏话。

项媛拦住了一个，拦不住另一个，陆执嗤笑：“你们这员工真有意思，好好的人话不讲，偏要学狗叫。”

“你！”

碍于项媛正盯着他，李苟攥紧的拳头不得不放下，眼中已经爬上血丝。

陆执冷眼看着他。

这个眼神更加刺激到李苟，李苟双眼像是淬了毒，死死盯着他。

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不要太明显。

这小学鸡互相挑衅的一幕十分熟悉，再看一次江雁微依旧感到无语。

江雁微刚才一直盯着李苟，他知道这个人跟陆执有过节，从几次言行来看，冲动易怒，这种人稍微刺激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陆执第一次主导谈判，成功失败都无所谓，但江雁微不希望陆执留下什么阴影，导致之后不敢再尝试。

何况年轻的男生不喜欢喝茶想喝牛奶又有什么错？

这么想着，江雁微看着李苟的目光冷下来，声音很淡：“项总，我们这次是带着诚意来的，希望贵司也能认真对待。”

“当然，”项媛态度很认真，也很快给出诚意。

她让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小姑娘先下去准备茶点，特别叮嘱要准备一杯加糖的牛奶。

然后对李苟说：“你先回去，我之后再找你谈。”

李苟原地僵持了两秒，还是转身走了。

只是眼神怨毒，他此时也恨上了项媛。

项媛这个臭婊子，竟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我围着她转了这么久，她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我像在看垃圾，碰到陆执就上赶着献殷勤是吧。

如果真让他们谈成了，他们就有更多接触的机会，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肯定会想方设法地甩掉我。

如果他们弄出什么商业联姻，恐怕那个老女人也不会再帮我。

李苟牙齿咬的咯吱作响，必须……必须破坏掉合作。

江雁微一转头就看到陆执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江雁微：“？”

陆执凑到他边上，小声说：“江老师，你不是说让我自己来，怎么还帮我？”

语气有点戏谑调侃的意味，也有藏不住的雀跃。

江雁微“嗯”了下，也放低声音说：“一会儿你自己来，我不会帮你。”

两人当着项媛的面，悄悄话说得明目张胆。

项媛：“……”总觉得我在这里不合时宜。

好在这时她收到来电，项媛朝两人晃晃手机，抱歉地说：“失陪一下，两位先休息一会儿。”

然后离开，给两人留出交谈的时间。

会客室装修风格偏向舒适放松，陆执拉开并排的两张布艺沙发，随意坐了一张。

他一坐下来，整个人就靠到沙发椅背上，仿佛被抽了骨头，看起来懒洋洋的。

还顺势拍了拍身侧他拉出来的那张布艺沙发，“江老师，坐这儿。”

江雁微从善如流地坐下。

看江雁微坐在自己身边，背脊挺拔，侧颜清冷，陆执就静不下来。

他没话找话：“你一会儿真的不帮我？”

“不帮，等下你自己发挥，我不会说话。”

陆执：“那我要是谈崩了呢？”

江雁微：“崩了就崩了。”

本来就是为了看看陆执的程度，这次只是一个小合作，谈不下来，也还有别的选择，只是百鸣最近异军突起，之前没打过交道，他才亲自来一趟。

就当给陆家的少爷练手了。

陆执：“那我要是谈成了呢？可别说成了就成了，幼儿园的小朋友学会自己吃饭都能得到一朵小红花，我们江老师总不能连个奖励都不给我吧？”

他直起身，胳膊搭在江雁微椅背上，凑近直视江雁微。

问得挺认真，显然是真的想要奖励。

江雁微：“想要什么奖励？”

这么一动作，两人距离就变得很近，室内光线明亮，陆执对上江雁微轻瞥过来的视线，忽然觉得这个眼神很漂亮。

这种斜视的姿态一般都会给人一种轻慢的感觉，但江雁微做起来，就像有一把小钩子，勾着他的视线，怎么也挪不开眼。

陆执咽了一下，到嘴边的话顿时变了：“你答应我一件事。”

他直勾勾盯着江雁微。

江雁微：“……什么事？”

陆执：“我没想好，总之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放心我不提过分的要求。”

江雁微犹豫，他不喜欢应承未知的事情，但陆执这么眼巴巴看着他，像讨食的小狗一样。

“好，只要你今天谈成了，我就答应你一件事。”

陆执一听他答应，喜上眉梢，“等着，奖励我拿定了。”

算了，应就应了，反正他也没什么不能给的，江雁微舌尖轻舔上颚，眼底流淌着愉悦。

“拭目以待。”

五分钟后，项媛敲门进来。

双方的谈判正式开始。

项媛：“抱歉，晴空行程紧，我这边可以全权代理。”

江雁微靠着椅背，抱臂倾听，意思很明显。

项媛只能坐到陆执对面。

陆执心情指数下降，这百鸣的总裁一进来就盯着江雁微看是什么意思，总裁间的心有灵犀？

呸，什么心有灵犀。

陆执开始不爽，单刀直入打断项媛的目光，“项总，你觉得咱们这次的合作能成么？”

这话问得冒昧。

项媛的目光果然转了过来。

直面毛头小子的冒昧提问，项媛有点糟心，按理她今天不该是跟蓝韵总裁有来有往话里有话地撕扯资源？

现在是让她陪小孩子过家家？

江总这就是你的诚意？

但陆家的少爷，确实不好得罪。

项媛瞄了旁观的江雁微一眼，只能放平心态：“那要看陆少能给出什么条件。”

陆执有点惊讶，他回国的事只在他们自己的圈子里小范围传播，项媛竟然知道他。

但他发现项媛又在偷看江雁微，那点惊讶立即抛到脑后，看看看，看什么看，江雁微长得好看，就能随便看啊？！冒不冒昧啊你！

陆执的火药味不减反升：“给出的条件合同上不是有写？”

这话像在谴责项媛不敬业，材料都不提前看。

项媛瞪眼，她当然知道蓝韵给出的条件，但都按明面上给出的条件来，她还有什么好谈的。

陆执这话说得还是挺有底气的，这个项目就是他和罗琳一直跟的，合同也是他亲眼看着罗琳拟的。

他清楚蓝韵给出的条件已经十分丰厚，按理百鸣这边不可能拒绝，毕竟这是双赢。

然而，项媛还是摇摇头，“抱歉，能跟蓝韵合作，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是晴空这边的行程确实抽不出空，我们旗下还有很多优秀的音乐人，如果可以……”

“不可以，”陆执皱眉，这个晴空刚获得含金量极高的音乐奖项，热度正高，不是随便塞过来一个人就能替代的。

一方坚持要晴空，一方打太极婉拒并希望对方可以给旗下其他音乐人一个机会。

谈判终于步上正轨。

江雁微目光落在陆执身上，刚进社会的男大学生，没遭过社会毒打，没学过低头，一身张扬与桀骜，对谁都不知道收敛。

江雁微偏头抵唇，喉结轻轻滚动，他想起陆执第一次见面那个挑衅的眼神，恶劣的念头悄然鼓动。

陆执初出茅庐，哪里是项媛这种老油子的对手，没说几句就耐心耗尽。

他往椅背上一靠，不耐烦地说：“项总，给个准话，什么条件能交人。”

小崽子明显暴躁起来，江雁微轻轻踢了他一下，像是在警告他客气一点。

陆执汹涌的气势一滞。

他、他蹭我小腿！

陆执下意识看过去，对上江雁微斜过来的目光，又是这种斜睨的姿态，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陆执努力让自己渐渐沸腾的大脑冷静下来，江、江雁微这么正经的人肯定没有别的意思，难道他是想提醒我什么？

也对，项媛这种白手起家，把百鸣搞出这么大规模的人，是得慎重，江雁微肯定也不希望我随便得罪人……

这时，江雁微又踢了一下，似乎在提醒他别发愣。

陆执神情一震，像在火盆里浇了油，冷静霎时扬成了灰。

他模糊地想，江雁微是不是想干扰我？让我谈不成合作，就可以不用答应我一件事。

没错，他肯定是想干扰我。

那我做点什么反抗他的干扰也是应该的。

对，就是这样……

江雁微忽然一顿，眼底起了细微波澜。

他感觉到一边膝盖被一只大手扣住。

那手快速来到膝盖下方，然后胆大包天抓住他的小腿挪过去，用双腿夹住。

江雁微一颤，他能清晰感受到陆执双腿绷紧的肌肉紧紧贴着他的小腿，隔着轻薄的布料，滚烫的温度几乎贯穿骨骼。

项媛正斟酌着怎么回绝陆执，突然，桌面震了一下，项媛下意识看向那位一直不说话的江总。

江雁微面无表情地跟她对视一眼。

项媛：“……”总感觉哪里不对。

桌下，陆执的手在碰他的大腿，不算放肆，只挨着膝盖上方的一小块位置浅浅摩挲。

像许多人思考时会随意摩挲手边的东西一样。

但不知道是生理还是心理原因，江雁微却觉得那块皮肉在发烫，烫得他忍不住挣动。

明明是他先招惹人的，却也是他先受不住热意想逃跑。

像调皮的小猫咪，真可爱。

陆执又想，如果项媛不在这里，江雁微会是什么表情。

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总裁先生，憋屈地在桌下在无人知道的地方被欺负，长腿被肆意把玩，怎么也挣脱不开。

会哭的吧。

雪白的肌肤会漫上羞耻的潮红，冷静的黑瞳会被怒火点亮，漂亮得不可思议，没过多久又会受不住地凝出一层水雾，祈求地望着他。

陆执肾上腺素极速飙升，可怕的兴奋感爬上脊柱。

有什么冲破了桎梏，陆执眼底蔓延疯意。

江雁微挣扎得更厉害了。

陆执说：“你把晴空的电话给我，我想跟她本人谈谈。”

他的声音有种暴风雨前的压抑，他要结束这场谈判。

项媛感受着桌面不自然的颤动，努力保持微笑：“晴空不喜欢这些商业上的东西，全权委托我司处理工作合约，她虽然签在我司，但她工作完全自由，我司不做限制，她之前就说过之后一个月都不会接新的工作……”

项媛嘴上侃侃而谈，心里不住骂娘，两个缺德玩意到底对她的会客室在做什么！

江雁微努力稳住心神，如果不是项媛在场，他恐怕已经坐不住了，膝盖已经开始发麻，腿不受控制地轻颤。

本能反应不断提醒他逃离。

但这种本能反应来源于陆执过于强烈的存在感，江雁微咬唇忍耐。

陆执哪怕在跟项媛说话，全副心神也依旧在江雁微身上，清冷大美人睫羽垂落，明明桌下腿都在打颤，面上还要努力保持平静，可爱。

桌面突然剧烈震颤一下，项媛声线已经稳不住了。

江雁微突然伸手拉了拉陆执的手指，陆执看过去，对上一双已经蒙了雾的黑眸。

江雁微在对他做口型，“不要……”

陆执心尖一颤，被蛊惑了一般乖乖撒手。

结果陆执刚松开腿，右脚被狠狠踩了一下，一张帅脸顿时扭曲。

江雁微报仇的速度也太迅猛了吧。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陆执彻底清醒过来。

然后就是不敢置信。

卧槽，我他妈干了什么？？？

光天化日，桌子底下仗着江雁微不敢让人发现，摸人家腿。

我疯了吗？我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帅哥，江雁微虽然长得好看，但他……

江雁微把自己的腿挪出来，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支在膝盖上，他动作不紧不慢，眼中雾气已经褪去，清清冷冷坐在那里，就让人联想到了冬日的雪，只眼尾一抹忍耐的薄红未散。

但他就是很好看啊。

陆执绝望地眼睛一闭，心里骂了自己一声变态，熟练地陷入自责中。

项媛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张纸，刷刷刷写下一串号码，只想把这两个瘟神送走，“晴空的电话……”

恰在此时，会客室的门突然被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