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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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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寒锐器近在咫尺。

性命危在旦夕,温子曳却不慌不忙。

他心底没有丝毫惧怕,飞快地理解当前局面后,还有点想笑——他真的很久没遇到过这么不自量力的家伙了。

温大少自保的手段要多少有多少,空手接近兽人是最愚蠢的行为,更别说他本来就对这只望川狼抱有警惕。

精神力编织的罗网中,发狂扑来的望川狼像是定格成了一帧一帧的慢动作。

短短数秒无限拉长,可以清晰地“看见”他咧开嘴,呲出两排利齿,嗜血兽性在这一刻暴露无疑。强大的咬合力带起一股冷风,扑洒在皮肤上,好似马上就会洞穿人类脆弱的颈骨。

只这数秒,温子曳至少构思好了几十种可行的应对方案。

他绰绰有余地考虑着到底是躲开好、还是顺势把对方击毙好,后续又该摆出什么样的态度来讨价还价……然而,从前方圈来的一双手粉碎了他的全部想法。

——祁绚环过他,用手臂替他挡住了望川狼的獠牙。

仓促中,拥住人的力道没来得及收敛,勒得温子曳骨头生疼。

他反抗不能,被迫拽进一个怀抱中,打乱了阵脚,鼻梁重重磕上衬衣后的锁骨,忍不住吃痛皱眉。

兽人身上浓烈的血腥味裹挟着深藏的凛冽气息,浪潮般席卷过感官。

明明是千钧一发的紧要时刻,温子曳眼前却仿佛呼啸过一片寂寥的风雪。

“小曳!”

“温少?!”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众人兵荒马乱,发出惊呼。

“唔。”紧贴在脸上的胸膛发出震颤,祁绚轻轻的痛哼声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响,结束了温子曳不应当的恍惚。

“……我没事。”

他对这样被人紧紧揽在怀里的姿势感到很不适,挣动两下想要站直,却因过度悬殊的力道一动也动不了,连转头看看情况都不行,只有仰起脸,艰难地瞪了祁绚一眼。

那几乎是种恼怒的神色,鲜少出现在这张温柔和煦的面容上,祁绚被他瞪得一怔。

大少爷一向挂在唇边的从容笑意不见了,乌发凌乱,金丝镜框因冲击而歪倒在鼻梁上,镜片将他直且密长的睫抵成了卷翘的小扇子。

意外地有点可爱。

祁绚发现自己很喜欢大少爷这副不冷静的狼狈模样。

禁锢在肩背上的手松开了,温子曳这才有余裕平息急促的呼吸。

他站稳身体,扶正眼镜,又恢复寻常那样斯文优雅的状态,可这回谁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非常糟糕——糟糕得笑都不笑了,细长眼眸中一片冷凝,看上去竟不怒自威。

温子曳深吸口气,压下心底莫名的慌张与不虞,看向被苏裘压住双手的望川狼。

刚刚祁绚替他被咬住时顺势将人踹了开来,情急之中没控制好力气,男人的胸口深深凹陷下去,肋骨折断了大半,和着内脏碎块的污血不断从口中呕出,垂着脑袋,看上去半死不活的。

“抱歉,温少,是我没管好他。”

先开口说话的是许凝,许少爷被刚刚那一出吓得魂都飞了,要是温子曳今天因为他带来的兽人出了什么事,他难逃其咎。

想着,他不禁一阵后怕,忿忿踹了烂泥似的望川狼一脚,骂道:“你发什么疯,想死是不是?想死就直说,本少爷成全你!”

望川狼一动不动,任他打骂。

萧春昱脸色也很难看,他是想折腾温子曳,可从没打算要对方的小命。

这场对决是由他提出、逼迫,望川狼也是他送给许凝的,有心之人倘若怀疑,他一百张嘴都洗不干净。

但许凝既然发话了,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地替主人诘难契约兽,转头寒声问苏裘:“你不是负责拦下他吗,为什么没看住?”

萧二少生起气来,眼中就冻结上一层厚厚的阴翳,乍一瞧去和平时的气质大相径庭。

苏裘立刻低头:“是我疏忽了。”

“疏忽?这么一句话就想揭过去?”

不依不饶的是余其承,他差点目睹好友出事,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变得十分不好说话,连着许凝一块喷火,“要不是小绚反应快,出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萧春昱和许凝自知理亏,不敢作声。其他人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生怕这几尊大佛再吵起来,纷纷打圆场道:

“意外,都是意外,萧少跟许少也是无辜受牵连……谁知道那只兽人会突然发狂?”

“我记得是望川狼吧,难怪,听说这个种族疯起来就会不管不顾的。许少以后还是注意点,别把这么危险的兽人带在身边了……”

“还好温少的契约兽反应快,哦对,快看看伤怎么样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余其承也顾不得生气,连连点头:“对对,差点忘了问。”他看向祁绚的手臂,“小绚你感觉怎么样?”

人前,祁绚不喜欢说话,便摇摇头示意没事。

他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臂背到身后,这是在风霜里出于自保而养成的戒备,他不会让别人弄清伤势的轻重。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一语不发的温子曳身上时,稍稍犹豫,还是把胳膊抽了出来。

在看清伤口的那一刻,余其承忍不住抽了口气,蓝行也忍不住目露异色,瞅着眉头都没皱一下的白发青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半点反应也没有,好像没事人一样。

温子曳一直瞧着那只望川狼,听到嘶嘶的人声,他僵硬的眉眼才动了动,快速地睨了侧边一眼。

血淋淋的一截小臂映入眼帘,他没多看,又收回视线。

可极好的记忆力偏偏在这会儿发挥了作用,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那团狰狞的、模糊的血肉,像是被噬咬着,活生生撕掉一整块,深到能见到底下的骨头。

说实话,打他认识祁绚起,对方身上就没完好过,旧伤添新伤的,这点根本算不了什么。

既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危及性命。上回去牢里接人时,祁绚的样子要凄惨得多,那会儿他见了,只轻飘飘地觉得“真可怜”,更多则是“正好下手,省事了”的愉快。

但这一回的伤,却让他如坐针毡,不自在到了极点。

温子曳讨厌这种感觉。

忍了又忍,快把望川狼盯出花来,眼前也依旧不时飘过刚刚只瞥了一下的画面。温子曳从不知道自己的定力这么差劲,他心底的恼怒、慌张与不虞越来越强盛,或许还有别的微妙的什么,催促着他转过身。

温子曳终于妥协,走到祁绚面前,捉起他的手腕。

他扶了扶眼镜,抿唇:“……怎么伤成这样?”

大少爷的语气比起担忧,更像是问责。

余其承困惑于他的不客气:“小曳,他……”就被打断。

“我问他,没问你。”

温子曳冷漠地望向祁绚,盯着那双剔透的绀紫色眼瞳,重复,“怎么伤成这样?”

在场一众里,只有祁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以他的身体强度,本该不可能被望川狼的獠牙伤到这个程度。

如果他认真点,动用精神力强化防御,对方连皮肤都破不开。

所以温子曳在为这个不高兴吗?觉得他表现得太过无能?

祁绚想了想,简单解释:“这里原本就受了伤。”

他还记得自己只该是D级的月光犬,就算说使用了什么基因药剂,也不可能加强到哪里去,干脆就没有使用精神力,硬生生靠躯体抗下。

好巧不巧的是,手臂上本就有着之前做戏时故意受的皮外伤,獠牙从破损的地方刺入血肉,这才狠狠撕下一块。

温子曳听懂了,他的心情更加恶劣,伸出手,竟然直接按进祁绚的伤中,指尖浸染兽人滚烫的血,甚至摸到底下坚硬的骨头。

他看见青年的额角微微一跳,知道他是疼的,终于从无边压抑中喘了口气似的,残虐地微笑起来,很温柔地问:

“伤成这样,痛不痛?”

祁绚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操,温子曳你也疯了?”萧春昱骂了句脏话,“你神经病啊?你说痛不痛?有本事自己受着试试?”

“萧少爷。”

温子曳抬眼,第一回没喊他“二少”,淡淡地说,“主人管教自家契约兽,外人就不必插嘴了吧,不然显得很没教养,是不是?”

萧春昱定定望了他一会儿,选择闭嘴。

“小曳,你在说什么……管教?”

余其承也完全不能理解,“小绚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啊?”

啊,没错,就是这样。

温子曳想,他救了我,所以我不该怪他,是我欠了他。

但有没有人问过他,他想被救吗?他需要这样的牺牲吗?这债他就非欠不可吗?

没人问,他问。温子曳冷笑一声:“我有命令他吗?”

余其承:“啊?”

“不服从主人的话,擅作主张的契约兽,不该好好管教吗?”

“你讲点道理。”蓝行也冷笑,“那时候谁反应得过来?等你有空下令,你俩已经一块横尸当场了。”

“我可没那么废物,这种程度的袭击都会要命。”温子曳说,“要是他不乱来,现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蓝行寸步不让:“嘴皮子碰一碰,多简单的事情?毕竟小命还在,怎么说大话都可以。”

“呃,”余其承被两人争锋相对地挤在中间,头都大了,“等下,你们别吵了……”

他劝不动,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风暴中央的祁绚。

祁绚旁观着因他而起的这出乱象,试图从温子曳胡搅蛮缠的态度里摸索出大少爷的心思,接到余其承的求救,顿了顿,喊了温子曳一声:“少爷。”

他试探地回答之前的问题:“……痛的。”

温子曳看他一会儿,垂下眼,刚泄出的恶气重新在胸口攒聚,却莫名吐露不得了。

他不再乱发脾气,其他人也因这一出噤若寒蝉,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明里暗里的打量刺上后背,种种不解、畏惧、乃至指责的眼神无声袭来,一切的一切,都让温子曳格外愤怒,他想继续摆出恶棍少爷理所应当的高傲态度,可一遇上祁绚安静的目光,又格外无力。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厌恨这样的自己。

愤怒和不甘令手指不停地颤抖,温子曳面无表情,腰脊挺直,谁都看不出他因这样一件小事如此失态。

只有祁绚知道。

他能感受到埋藏在血肉中的隐蔽动作,微薄疼痛连绵不断地传来,提醒着他温子曳的种种古怪表现。

祁绚其实一点也不为大少爷的胡搅蛮缠而生气,温子曳越是不讲道理,说明他越是不安,掌控不了局面的人才会有这种不安。很显然,他现在无法掌控自己的脾气。

祁绚在《温大少观察学》——简称《温学》里再次记下一条雷区,跟玩扫雷游戏似的,心情十分愉快。

还有,他低头看向按住伤口的那只手,轻轻一嗤。

这种程度的“凌虐”……好吧,他更愿意称之为“欺负”。

就像柔弱的孩童用他所能想到的最严厉的方式做出恐吓,殊不知反而暴露了他的底气不足、色厉内荏,幼稚到祁绚想笑。

温子曳这回的状态实在太不对劲,和之前两次发的脾气都不一样,不像真的有所不满,更像是一种应激。

这么冷着脸,抿着唇,不肯认账的样子,莫名让祁绚觉得脆弱起来。

他现在在想什么?在回忆什么?又在介意什么?

祁绚很好奇,他望着魂不守舍的大少爷,突兀生出一个念头。

他想到两人之间的契约,之前,温子曳曾藉此强行侵入过他的精神力,阅览过他的想法。

定契约的那天,更是肆无忌惮地利用从他记忆中看来的弱点,对他施以蛊惑。

温子曳可以,他为什么不行?

祁绚没有犹豫,说干就干,精神力触碰契约,朝毫不设防的温子曳围拢而去。

入侵比预想中还要容易,几乎没有遭受阻碍。

另一道视野在脑海展开,他看到空旷的大堂,一名青年独自站在那里。

他穿着齐整的西服,没有戴眼镜,脸颊苍白,比温子曳现在那张脸要锋芒毕露得多,沉淀着深刻的晦暗。

他的脚下点燃几排白蜡烛,怀里抱着一束白玫瑰,身前摆着一具漆黑棺椁。

灯火昏暗,令他的神情明灭不定。俶尔抬眸,眼眶居然一片绯红,好像刚刚哭过。

——温子曳的弱点近在咫尺。

祁绚的心脏忽然重重地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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