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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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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剧烈的颅内压迫下,桑林一猛地睁开眼睛。

太阳穴传来阵阵刺痛,逼迫他清醒地痛苦。

他站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里。

在一片漆黑中,他抬头,看见了这个世界唯一的光芒。

金色的高塔伫立在黑暗中,一圈圈的金色悬浮楼梯围绕着塔身蔓延而上。

一身红裙的希尔慢慢从塔尖一格一格楼梯地往下跳,裙摆飞扬,黑发舞动。

桑林一站在黑暗中远远看着。

希尔往下跳着,速度很快,她在金梯上轻盈地起舞跳跃,透露着欢喜。

只是转瞬,金塔碎裂成碎块,然后重新拼接成了高大的金色城墙。

希尔往下坠落,随后轻盈落到了城墙上。

桑林一也来到了城墙上。

希尔举起一把红伞,慢慢沿着金色城墙走向桑林一,脸上是喜悦的笑容:

“羊为什么要吃掉狐狸尾巴?”

桑林一没有回答她,他只是站在原地,神情和眼神都是冷的。

希尔也不在乎他回不回答,举着伞转了个圈,裙摆飞舞起来,她依然喜悦:“要下雨了。”

话音刚落,这个漆黑的世界开始下雨。

“啊!该死的黑猫!”但事实上没有黑猫出现,希尔大喊一声后,她的头忽然从身体上脱落,像一颗保龄球一样咕噜噜地往前滚动。

希尔的身体举着伞慌乱地朝后方跑去,她的头却一路滚到了桑林一身边:“乌鸦!乌鸦?我的乌鸦呢!杀了那只猫!”

桑林一沉默片刻,弯腰抱起了地上那颗漂亮的女人头:“猫在哪儿?”

希尔的头高兴地笑着:“乌鸦爱吃我的肉,你爱吃人鱼吗?”

桑林一深呼吸了一会儿。

他知道,希尔把他拉进了幻象。

但他没有办法离开。

同时他也知道,这个地方正在影响他的精神。

桑林一选择顺着着希尔的话说:“人鱼是什么味道?”

“人鱼!人鱼!”希尔高喊:“天上下人鱼肉啦!”

随后雨停了。

桑林一抬头,一道道看不清源头的巨大银钩被从上空放了下来,每一个银钩上面都挂着一条腹部被刺穿的人鱼。

这些人鱼都没死透,尾巴还在颤抖。

看得出来,他们很痛苦。

“乌鸦!乌鸦!有人鱼肉了!快点把我的身体还给我!”希尔大喊着,但是视野内并没有乌鸦出现。

桑林一抬起手中的那颗头问她:“我要怎么出去?”

希尔的头笑着,凤眼眯起来,红唇格外鲜艳。

“嘭!”她忽然喊了一声。

随后,桑林一手中的那颗头颅炸开了。

金色的脑浆流满了他的手。

“人鱼~人鱼~谁爱吃人鱼啊!”

希尔的身体忽然出现,但原本是她那颗漂亮的美人头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乌鸦头。

她踩在半空中,没有任何支撑,在人鱼间跳跃着,自顾自地说话后又自顾自回答自己:

“我!我爱吃!”

说完,她还发出了“嘎嘎”的乌鸦叫声。

希尔是个彻头彻尾没有理智的疯子。

桑林一从未如此确信这一点。

桑林一不想和她周旋:“我到底要怎么出去?”

希尔举着伞跳舞,乌鸦头上仰,鸟喙大张,从她嘴里紧接着飞出了一只又一只小乌鸦。

乌鸦越来越多,在半空中盘旋。

过了许久,天空中已经全都是黑压压的乌鸦后希尔终于低头闭上了鸟喙。

希尔站在半空中,丢掉了手里的伞,红伞在半空中悬浮飞舞,迟迟不掉。

希尔抬起双手按住自己的乌鸦头,然后一个用力把整个头从身体上摘了下来,她拿着头掰开鸟喙,从里面掏出自己原本真正的头。

她拿着自己那颗漂亮的美人头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她扭了扭脖子,脸上出现笑意。

空中的乌鸦们张开嘴,嘴里各自掉出一把红伞悬在空中,乌鸦们绕着希尔飞翔,而她笑着低头看向桑林一。

桑林一迎接着她的视线,大脑开始变得混乱。

希尔正在影响他的精神。

世界不允许他探看希尔的真实。

桑林一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他觉得反胃,下意识呕吐,但吐出来的只有血。

桑林一弯腰按住脖颈,抬手擦掉嘴角的血。

希尔抬起手,手心里出现一颗明亮的星。

她垂眸温柔地看着那颗星,声音远远传入桑林一耳中:“桑林一,我带你逃走吧?”

桑林一觉得自己的内脏正在巨大的压迫下被搅碎。

他不明白希尔的意思。

身体的剧痛在意识的混乱下也变得迟缓了。

桑林一的睫毛抖动,遮住了他失神的双眸。

“希尔,你到底想做什么?”

希尔踩在乌鸦们的背上跳舞:“再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希尔将手中的那颗星扔向空中,那颗星散发出光芒,希尔在半空中朝那颗星双膝下跪,双手合十作祈祷状,神情虔诚又温和:

“我的真名,第二位魔种,绝望的希尔。”

“另外,我是诞生于太阳的孩子。”

希尔站起来看向桑林一:

“……”

“太阳说你不该来夜航船,于是我来到了这里,听从太阳的命令带你一起逃走。”

“你是被太阳喜爱的孩子。”

“你是我主的遗物。”

“可我来得晚了,你的身体已经被混乱占据。”

“我无法杀死混乱的萨罗尔,但我必须带走你。”

希尔仍然笑着:

“所以我要剖离你的身体和你的意识,我会带你的意识逃走,而你的身体会被萨罗尔占据。”

桑林一的意识坚守最后一丝清醒:

“我不会走的。”

“不行哦。”

桑林一问她:“太阳还活着?”

“是的,祂活着,在亿万信徒的眼睛中,在魔种君王的权柄中,在无限流浪的黑暗中。”

希尔摊开双手,神情悲悯,她被乌鸦、红伞和垂死挣扎的人鱼环绕,头顶是发光的星。

“愚人总是追求权柄,而权柄的主人尚未陨落。”

“第二位魔种本为希望的米洛拉,然而权柄的主人降下光,改造了祂。”

“于是我诞生了。”

“为夜航船带来尽头——”

“我是第二位魔种,绝望的希尔。”

桑林一用力闭上眼睛:“……我不会把我的身体给出去。”

希尔只是低头,凝望着他:“如果不和我一起离开,你会死在这里。”

桑林一只是回答她:“我不会死。”

他仰头和希尔对视,眼球在世界的压迫下剧烈抖动,眼眶酸痛:

“你说我是太阳的遗物,那就带我去见它。”

“啪——!”希尔打了个响指,声音在桑林一的耳旁回响:“……我会救你。”

她笑着,朝桑林一伸出手:

“不想离开的话……”

“那就让我们一起终结这场罪恶的游行……我会带你,颠覆整座夜航船。”

“太阳的眼睛早已注视一切……”

“来,我带你逃离混乱的陷阱。”

“随后,你会拜见我主。”

桑林一和她对视。

在希尔泛着鎏金的黑色瞳孔中,桑林一隐隐约约看见了某种必然。

他沉默着,忍着眼球的疼痛,朝她伸出手。

在这个副本中由于他瘦弱的身体,手的骨节格外突出,像是皮包着骨头,肉完全消失。

他的手浮在一片黑暗中,朝希尔伸出去。

像一具濒死的枯骨向神挣扎地求生。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希尔时,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高饱和色斑。

像是一个个肉瘤在手上炸开……

他抬头看向希尔。

而希尔微笑着,将食指抵在唇前:“嘘。”

“这是逃离的第一个肉瘤……”

“刺破她的梦,桑林一。”

“让阿芙拉成为你的狗。”

【滴!支线任务:「牧羊人」已开启!】

【请玩家尽快驯服混沌魔种,回到夜航船。】

【任务奖励:阿芙拉、潘、桃乐丝的牵引绳。】

嘭——!

色斑猛地炸开,极其艳丽的粉色覆盖整个视野,桑林一的脑中只回响着一句话:

第四位魔种——梦的阿芙拉。

桑林一在大片的粉色中下坠。

最后他像是一片云,轻轻落到了一块巨大的白瓷盘上,坐在了盘中央的木椅上。

瓷盘的印花第一圈是穿着人类礼服的兔子,桑林一落座后,兔子们从盘中跳了出来,开始绕着他跳舞,发出人的声音:

“世界是谁的梦?”

“轻飘飘的月亮,软绵绵的星河。”

“三只兔子上断头台,五只山羊跳绞首栓。”

“吃掉所有人梦魇的她,其真名乃阿芙拉。”

在兔子们不停重复的歌谣和舞蹈中,桑林一抬头,看见了远处在一片绚烂粉色云彩中隐藏着的巨大摇篮床。

伴随着梦幻的歌谣,摇篮床轻轻摇晃着。

女人梦幻的歌声从摇篮床附近传来,和兔子们的歌谣应和,嗓音婉转动听。

桑林一隐隐约约看见了一只手轻轻扶住摇篮床的边缘,微微晃动着。

桑林一沉默着,片刻后,他从木椅上站起。

【限时道具「公主的长刀」已使用,倒计时十分钟,开始计时。】

桑林一横刀,挡在身前。

背后的两根触手开始兴奋地抽搐、舞动。

他已经明白希尔到底想让他做什么了。

虚假的天空,颠倒的阿米勒菲斯……

先生在巨树下将他推入树根,既然夜航船在太阳神树上建成,那掉入树根的他现在在那里?

阿芙拉所在之处,太阳神树树根深处……

他现在,身处混沌之中。

希尔想带他走。

可原本剖离意识丢弃身体的计划被桑林一拒绝,她也接受了桑林一的计划。

她给出的第二个办法,是驯服混沌里余下的魔种。

桑林一并不清楚为什么希尔如此肯定他能打败阿芙拉,但现在,他想他必须也只能相信希尔。

相信希尔所说的,她不会伤害他。

女人的歌声逐渐高亢,那只扶着婴儿床的手忽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歌声开始逐渐变得刺耳难听。

那只手离开婴儿床,面朝着桑林一竖了起来,露出了手心里的一只红色眼睛。

在被那只眼睛注视后的一瞬间,桑林一的天赋启动。

《怪物图鉴》:梦的阿芙拉,A+级,副本「夜航船诗人」特有怪物;特点:精神类攻击;弱点:手心眼睛。

A+级。

桑林一握紧刀柄。

“不必害怕。”一只纯黑的乌鸦拍打着翅膀突兀地出现在了粉色云雾中,落到了桑林一的肩膀上,希尔的声音幽幽传来。

“杀了她的梦。”

【滴!玩家桑林一已获得特殊加成「伊甸遗愿」,攻击力加成50%,精神值加成50%!】

【滴!道具「公主的长刀」已获得加成,使用倒计时延长至一小时!计时开始。】

桑林一猛地暴起!

触手在身后狂舞,他提刀冲向那只隐藏在粉色云雾中的巨大的手!

刺耳诡异的尖叫声从云雾中传来,白瓷盘周边的兔子们在一瞬间炸开,从兔尸中爆出长满眼睛的血红触手,冲向桑林一!

与此同时,那只手也同样狂舞着冲向他!

乌鸦扑腾而起,发出难听的嘶叫,桑林一猛地转身提刀砍断一根血红的触手,随后身后的两根触手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扯住另外一根血红触手,桑林一接力腾空而起,翻越冲来的大手的同时提刀砍断另外两根血红触手!

巨手的体积比桑林一整个人大了不少,看样子像是能直接捏死他,在被桑林一躲过去后,女人的尖叫声愈发高亢,巨手扭曲地颤抖着,立刻又要回过来扑向桑林一。

而桑林一已经挥刀重重扎进了巨手连着的手臂,随后用力提腰,翻身踩上手臂!

“呼——”血红触手快速挥来,破空声中耳边炸响!

桑林一快速伸出左腿蹲下身,右手按住手臂稳住身体,左手则是反握住刀柄用力上砍!

血红触手被一刀斩断!

然而身下的手臂快速抖动着,哪怕是蹲下也没有办法稳住,桑林一不可避免地向后仰倒,跌下手臂!

数根触手已经在下方竖起,等着重重插入他的腹部!

桑林一猛地侧身,身后的两根触手快速舞动着,缠绕上狂暴的血红触手!

桑林一并未恋战,他借住触手间的牵制避免下坠。

血红触手没能攻击到他,开始狂暴地乱舞,毫无章法地快速扑向桑林一。

桑林一利用触手的强力吸盘,快速侧身在触手之间摇摆转换位置,并不断用刀砍向触手。

同时,巨手再次袭来!

桑林一操控触手猛地用力,将自己抛入空中!

血红触手和巨手同时冲向他。

桑林一眼神冷冽,提刀,猛地转身!

在血红触手即将碰到他的一瞬间,桑林一双手反握刀柄,用力刺入身下巨手的手心之眼!

“嘭——!”

如同气球一般,周身的一切化作粉色烟雾炸开!

粉色烟雾扑面而来,桑林一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在烟雾中,一双骨节分明的女人的手慢慢探出,随后是她裹着黑纱的曼妙躯体。

浅紫色卷发飞舞,眼睛的部位却是盛放的紫色三瓣花丛。

她弯腰,似乎是想触摸桑林一的脸颊。

桑林一的身体下坠着,他皱眉想侧过脸躲开阿芙拉的手,但还没来得及躲开,白色的火焰从阿芙拉的指尖腾空而起,熊熊燃烧起来。

阿芙拉收了手,轻声说:“……我看到了。”

“世界是一场巨大的梦境……但我的蚕食,失败了。”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仰头,任由白色火焰焚烧她的躯体:

“你是太阳的梦。”

“你是火种,遗物……我在你的身上,看见了另外一个真实。”

一条银白的铁链乍然出现,一端捆住阿芙拉的脖颈,一端缠绕上了桑林一的手。

“梦的阿芙拉,愿意为您所用。”

下一秒,白色火焰覆盖了桑林一的全部视野。

女人婉转的嗓音吟唱着神秘的歌谣,在桑林一身边回响。

乌鸦再度飞来,落在桑林一肩上:“下一个……爱的桃乐丝。”

在一片漫无尽头的白色中,桑林一浮在半空中,像是失去了重力。

无数面镜子眨眼间出现在他周围,环绕着他旋转。

乌鸦叫喊着:“找到最真实的她。”

“这是独属于桃乐丝的地域……阿芙拉无法帮助你。”

无数张镜面内,倒映出同一个女人的身影。

木偶头颅,穿着华丽蓬松像是婚纱一般的纯白蕾丝长裙,黑色长发柔顺地垂下,眉眼温柔平静。

桑林一站在镜面中心,冷冽的眉眼看着四周绕着他旋转的镜子。

桑林一一言不发,提刀,横在身前。

一朵巨大的五瓣花自头顶向下生长,桑林一抬眼,看到了花心里的一张红唇。

“谎言,欺骗……”

红唇微张,吐露出女人魅惑的言语:“爱是什么?”

桑林一又低下头,没去看头顶浮着的巨大五瓣花。

可那花却继续靠近他,越来越近,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吞食桑林一。

“我乃第六位魔种,爱的桃乐丝。”

“献上你的灵魂……我会在吞食你的大脑后,给予你所求的爱意。”

桑林一没有回应。

他的视线落在面前一扇扇飘过的镜子上。

木偶女人的脸一张张飘过,哪怕再美丽,看上去也仍旧是假的脸。

极其突兀地,桑林一肩膀上的乌鸦发出一声嘶哑高亢的叫声!

如同寂静的黑夜里打响的一枪,桑林一面朝着镜子,出刀!

“咔——!”

长刀扎进镜面,镜子在一瞬间化为碎块!

头顶扭曲的巨大五瓣花发出尖叫声,冲向桑林一!

而破碎的镜子内,木偶女人的头颅掉落,脖颈的断面喷出血红的粘稠液体,化作血红的尖刺扎向桑林一!

肩膀的乌鸦嘶叫着扑腾而起,而桑林一来不及躲闪,在微微一侧身后,胸膛被血红尖刺直直捅穿!

“噗——”

血液溅出,桑林一身后的触手因为剧痛而狂舞起来,他抖着手按住胸口的尖刺,然而下一秒,头顶的巨大五瓣花已经降临,将他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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