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你怎么还不走？”
姚梦趴在桌上，抬眼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姚君星。
“显而易见……”姚君星伸手，慢条斯理地拿起果盘上的葡萄，塞了一颗进她的嘴巴里，“我饿了。”
“饿的人吃葡萄？”
“小屁孩管那么多干什么，写你的作业去！”
姚梦拿笔端敲了敲桌子，“堂姐，你就大我一岁……”
“……”
姚君星咀嚼的动作一顿，刚吃进入的葡萄如鲠在噎。
糟了。
看着姚梦那张嫩得能出水的脸，她忘了自己现在也才18岁的年纪。
“咳咳。”
姚君星坐起身来，被葡萄呛得满脸通红。
“那什么……”她喝口水掩饰慌张，“我这不是怕你的家教老师迷路吗？”
“堂姐，你骗人前，能不能编个好一点的理由，我不是傻子。”
姚梦不留情面地揭穿姚君星的话。
“……呃。”
嘶——她这个小堂妹一直这样的？
姚君星吃了瘪，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样待下去才显得不尴尬的时候。
叮咚——
门铃声响起。
姚君星如释重负，拖鞋都顾不上穿跑去开了门。
“你好，我是……”
卫锦念刚要做自我介绍时，发现站在门口的姚君星，眉头轻轻一拧。
“你怎么在这里？”
“婶婶让我监督姚梦同学学习。”
胡话姚君星是信手拈来，毕竟，姚梦会配合她。
虽然有句话不是很合时宜，但在她匮乏的知识库里，只能找出这句话来形容——家丑不可外扬。
卫锦念犹豫了一会，神情复杂。
“……是吗？”
姚君星满心欢喜，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卫锦念的表情。
“先进来吧~”姚君星拿出拖鞋摆在卫锦念的面前，“你看看合不合适。”
看着蹲在身前的姚君星，卫锦念紧抿的唇欲言又止。
落在客厅中的姚梦慢悠悠来了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姚君星哪能听不出这丫头在点自己。
“姚梦！”
姚君星“杀”回了客厅。
卫锦念盯着地上那双恐龙拖鞋。
她下意识扫了一眼旁边，发现鞋柜里还有个鲨鱼头鞋。
也许是主人家的喜好吧？
她想着，换上拖鞋，把自己的鞋子整整齐齐地放在门口后，顺带将姚君星那双脱得乱七八糟的运动鞋摆在了她鞋子的前面。
卫锦念小步向客厅走去，听着打闹声的同时，她目光打量着这个家。
其实不用观察，单凭借小区的地段，她也知道能住在这里面的人家境不差。
那天看完电影到周一上课，她都没有给姚君星一个明确的回答。
钱是一回事，借钱还钱，天经地义。
但人情一旦欠下，想要再还就难了。
这一周她尝试去找校外兼职，基本上招得都是所谓的“廉价劳动力”，她也试过往家教方向去找，但Z大不是名声响当当的大学，有点钱的人不会考虑她们，没钱的人连家教都不愿意请。
姚君星给她介绍的工作，时薪高于市场价。
囊中羞涩的她，的确没理由拒绝这份高新的兼职……所以她来了。
尽管她知道，是姚君星的搭的线。
卫锦念前脚刚踏进客厅的范围，刚刚还在打闹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姚君星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末了还不忘踹了姚梦一脚。
“学习去。”
姚梦恶狠狠地瞪了姚君星一眼，迫于又外人在场，她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旁的桌旁，拿起笔一副准备听讲的模样。
卫锦念看着假装在玩手机的姚君星，没说什么，走到姚梦旁边，直接进入正题。
辅导小学生、初中生她都做过，唯独高中生……这是她第一次。
她那会学习的条件不好，脑子不聪明是其一，更多的是教育资源倾斜和师生资源不均匀，但凡有点钱的人都会让自己的孩子出去上学，至于留在镇上的她们，连上课的老师都是一期一任。
村小孩不是不聪明，只是缺少一个好老师的指导。
她们不是天才，不能做到一点就通，和大城市的同龄人一样，为了考得好成绩，她们也是没日没夜的读。
早起贪黑不是她们努力学习的方式，而是日常习惯。
农村的小孩，尤其是女孩子有忙不完的活。
上山割草、拾柴火、下山喂猪、去田里除草……
忙里偷闲时她会看看书。
她没有走出过大山，不知天地广阔，在她的世界里只有千山万壑。
可书上的图片文字告诉她，广阔天地不止千沟万壑，还有市井烟火，锦绣山河。
为此，她一直在努力学习。
不过有时候，人要承认自己的普通。
老师说，吃透了课本考试就不成问题，可老师们没有想过，在她们看来简单的知识点，对于初学的她们却是难以登天。
由于老师们习惯性略过最基础的原理，转而攻向压轴题……
卫锦念检查着姚梦周测的试卷。
“其实你的解题思路是对的，就是基础没打好，公式到处跑。”
姚梦摆摆手，有些无奈。
“脑子养成了习惯。”
不是她不想改，恰好是她知道自己常出错的点，固定的思考模式在紧张的高三压力下，坚持下去的风险肯定比破而后立的风险小。
“没事。”卫锦念自信一笑，“我最擅长这个。”
卫锦念从书包里掏出一套试卷：“这是我自己出的题，你可以试着做一下。”
最开始看到姚梦的试卷时，她还以为这套卷子用不上。
没想到歪打正着，这套基础的试题能给姚梦捋清楚逻辑。
应试考试存在即合理，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掌握每一个需要掌握的知识点。
唯一有一点不好。
单个知识点的逐一学习，会让初学者以掌握单个知识点为己任，从而忽略了每一个学科的整体逻辑性。
她走过的路，自然明白路上的坑。
在姚梦写题目的时候，卫锦念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看穿。
……
三个多小时过去，家教结束。
卫锦念收拾着记录本，叮嘱着姚梦。
“文件我晚上回去会发你一份，你按照上面的逐步进行，下个星期我看完效果后，再给你指定下个阶段的方案。”
“好，谢谢卫老师。”
“叫我姐姐吧，我就比你大一岁。”
“谢谢姐姐~”
姚梦说这话的时候，特意看了姚君星一眼。
姚君星：……
怪含沙射影的。
卫锦念背上双肩包，“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可以发消息问我。”
“好。”
卫锦念要走的时候，姚君星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紧跟其后。
“你干吗？”卫锦念略带戒备地往后撤了一步，和姚君星保持了距离。
姚君星被卫锦念的小动作又扎了心。
“你完成了任务，是不是要完成我们的任务？”
卫锦念疑惑歪了歪头。
姚君星提醒：“这个星期，我们要一起逛街。”
“哦——约会啊——”
姚梦冷不伶仃地路过玄关。
姚君星：……
虽然但是，本来就是啊！
姚君星尴尬地咳了声，有种被人抓包的窘迫感。
“卫锦念你别听那丫头乱说，我绝对没有其他不轨的心思。”
卫锦念淡淡抬眸。
“那你发誓。”
“我……”姚君星一个字冒出后，顿时哽住。
横竖她都是要天打五雷轰的程度。
不是吧sir，上辈子她都“那么！”惨了，这辈子还要搞她？
气氛一下子尬住。
卫锦念换上鞋，先一步走出了门，转身看着姚君星，若无其事道：“不是要走吗？换鞋走吧。”
姚君星愣了一会，连忙应着。
“你等我一下，我去穿袜子！”
姚君星风风火火跑了进去。
站在门口的卫锦念听着里边的动静。
姚梦：“你咋回来了，不是去约会吗？”
姚梦：“啊？你行不行啊。”
姚梦：“那你还要不要我给你留碗饭呢？我怕你没得吃。”
随后，一阵兵兵乓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动静太大，闹得卫锦念听不清楚里面两人说话的声音。
等再次安静的时候，姚君星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卫锦念，我们走吧！”
卫锦念自上而下扫了姚君星一遍。
“你换了身衣服？”
她记得，姚君星刚刚穿得不是这身。
“某人打不过我顺手泼了我一身水。”提起这姚君星就来气，不过很快她笑出了声，“姜还是老的辣，我让她的被窝与我同乐了”
姚君星自豪地叉腰，展示着胜利者的姿态。
“小屁孩，和我斗？”
卫锦念：……
不懂，但尊重。
姚君星推着卫锦念肩膀往电梯口走。
“我们快点撤，要不然我婶婶回来就要殃及池鱼了。”
卫锦念侧着头，余光间看着姚君星那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手指如羊脂玉白，指关节处透着些许淡红……
卫锦念不自觉地摸着自己掌心里的茧。
年少难做到坦荡，尤其是在看见小时候的自己所乞求的光景，注意力总是会忍不住被吸引。
哪怕她现在已经不需要乞求，终有一天，她也会实现心中的憧憬之物。
可光一直在。
她似扑棱的飞蛾，一直朝着光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