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吹干头发后进到客房时,周悦已经把房间都收拾好了,整洁如新。
“谢谢!”
“那我先出去了。”周悦起身准备离开,训练了一天,晚上又用脑过度,身心俱疲。
叶然站在门口看着面露疲态的周悦,在她即将从自己面前经过时,毫不犹豫地抬脚拦在了她身前,迎面环上了她精瘦的腰身。
刚洗漱完还带着的余温从单薄的衣物里透过来,身前柔软的起伏,熨贴在周悦微凉的身躯上,不由得一震。她的侧脸埋在自己锁骨处,肌肤轻触间透着痒意,也痒到了心里。
周悦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些,低头轻声问询:“怎么了?”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渐渐卸掉伪装的两人,彼此的心慢慢试着再次靠近。
叶然看不得她不好的样子,即便是这点疲态,她都不想。
刚才那一瞬的念头,就想这样抱抱她,支撑也好,慰藉也好。
紧紧地拥着在她心脏处轻喃:“让我抱抱你,好吗?”
这声轻语仿佛唤醒了周悦紧绷的身体,瞬间卸了劲儿一般,疲软地靠进她怀里。本能的想汲取一点依靠,抬手抚上她的后背,甚至贪婪地想获得更多的能量。
感知怀里的人越来越放松,叶然的手掌在她后腰轻轻地扶着,“训练很累吧?”
“嗯。”
周悦想说不仅训练累,心也好累。
这些年,她从不敢有片刻的停歇,一心追着职业篮球运动员的梦想,拼了命地想证明些什么。
让妈妈杨梅不用那么辛苦,让左邻右舍不再说她家是孤儿寡母;让那些质疑自己打不出成绩的同行、私下排挤自己的队友看看;也让那时看不起自己的叶然父亲,和那时抛弃自己的叶然后悔;她有很多的事要做,容不得她喊累。
回想这十年,用玩命都不为过,累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在叶然的怀里,仅是她的一句:累吗?就让她像泄了气的皮球,变得柔软不堪。
人一旦感受到可以依赖,就容易深陷其中,就像这时的周悦。
她又开始贪恋叶然给她的温柔,甚至想得到更多。
低头陷入她铸造的温馨堡垒里,柔软的发丝轻扫着她的面部,吹到半干的头发还散发着同一种柑橘的清香,是她常用的洗发露的气味,是她喜欢的。
叶然到这时才真切的感受到她对自己的释放,不似刚开门的冷言冷语,也没有坦白后的无所适从和挽留时的纠结;一向自立自强的她,能试着在自己面前卸下伪装,展露一点点软弱,这对叶然来说,是莫大的幸福。
如今的叶然,已拥有接纳所有的怯懦的能力,为她抵抗这世间所有恶意的勇气,只要她坚定的向自己走来。
“我陪你一起睡吗?”叶然低声问询,“什么也不做,好好睡一觉,好吗?”
明早叶然就得回南城,想在有限的时间里,给予她更多的陪伴。而她,也很需要周悦。
怀里的人迟疑了一瞬,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嗯~”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在得到支撑时总会流露出真诚的渴望。
叶然和她一样,紧绷的神经急需要这份能量。
主卧里,她躺在周悦的床上,这是第二次同床了,但是第一次认真且平静地感受自己的心境。
跟那一晚的心血澎湃,如梦似幻不同;现在她有一种格外的踏实,她真的再一次和周悦躺在一起了。
十年了,真是好漫长的等待。
叶然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寐,或喜或忧,像一个没吃过糖的小孩,想吃又怕吃完。
这样的踏实只能拥有一晚吗?
这么快,她就不满足了,想以后的每一晚都能如此,多好啊!
这样,她是不是就不用再独自一人等天明了,能享受每一个正常人一样的日升日落了。
黝黑的空间,让杂乱的念想变得不安,在薄被下的手动了动,一点点向身旁人的方向辗转挪动。直到手指触到一片温热,才让这展望在心底生根。
在床另一侧的周悦,同样没睡着,但比叶然多了一份自如。
足够大的床,让两人泾渭分明地躺在各自的领域,不刻意地寻着什么,都很难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存在。
周悦第一次对自己千挑万选的床生出了怨怼,为什么要买这么大的床啊?
她知道叶然也没睡着,寂静的房间里,紊乱的呼吸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正在她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垂在一侧的手边传来一阵触感,小幅度的摩挲着。
看来某人和自己不谋而合,都没睡着呢!
“睡不着吗?”周悦适时地出声,打破了这片隐忍的寂静。
“嗯。”
“还会认床吗?”周悦记得她有认床的习惯,新环境不太容易入睡。
“没有。”这些年她四处辗转,早习惯了住酒店的生活,哪敢还有认床这样奢侈的生活习惯,“有点开心的睡不着。”她如实地诉说自己此刻的心境,像做梦一样,怕睡着就真成做梦了。
一晚上,周悦都在接收她的甜蜜攻势,平铺直述的表达总能惹得她面红耳赤。
成熟又有魅力的女人可真厉害。
周悦招架不住地牵起在被子下作祟的手,紧紧地抓住,捏了捏,揉了揉。
叶然马上回应着握住她。
两人侧身相对而卧,都眨巴着眼睛,在黑暗里注视着对方,身前是紧紧交卧的手。
“可以抱着睡吗?”内心的悸动终是占了上风,叶然直白地展露着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需要爱人的拥抱入眠。
这次周悦没有犹豫,长臂伸展,将叶然扎扎实实地拥进怀里。
轻薄如无物的衣物下,两人的身躯紧密地相拥,让刚刚适睡的温度骤然拔高了几度,变得燥热。
被拥在怀里的叶然,耳梢紧挨着她的胸腔处,听着她急促地心跳声,知道她跟自己一样,也有些紧张吧!在暗处窃喜,轻扯唇角,低语着打趣她。
“你的心跳怎么这么快啊?”
周悦无奈地扶了扶她的头发,闭着眼享受着这份踏实,回:“你的也不慢。”
“睡吧!不早了。”她轻拍叶然的后背,哄她睡觉似的。
不能再闹下去了,不然真的收不住了。
叶然也是同样的想法,她们说好要重新开始的。
相比较身体的契合,她更在意精神的共鸣。
在她怀里动了动,手臂换上她的腰际,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心里落地了,舒展地贴着她渐渐入眠。
没一会儿,周悦就听到怀里传来细微且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也跟着进入梦乡里。
一夜无梦,难得的一次好睡眠。
周悦这段时间都有训练在身,生物钟比叶然的要早,率先醒来。刚睁眼便感受到和平时不一样的触感,怀里正抱着一个人而不是枕头。
像个慵懒的小猫一样,粘人得很,一晚上都紧贴着你,你动一下她也跟着动一下。
周悦宠溺地看一眼怀里地懒猫,趁着她睡着,不用面对两人清醒时的拘谨和羞赦,肆意地欣赏着她的睡颜。
在上学同寝室时,周悦就很喜欢看她刚睡醒的样子,迷糊劲儿里泛着可爱,只有刚睡醒的叶然才有的模样。
谁让她有一双清冷疏离的眉眼呢,看人总透着冷意,真是很喜欢这种反差感。
小心地将臂膀从她脖颈处抽出来,好在没把人弄醒,周悦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洗漱后,看着时间还早,换上衣服准备先完成训练项目的空腹有氧运动,为了即将开始的职业赛,她已经高强度的训练一个月了。
环湖晨跑。
秋天了,环湖绿道上的青枝绿叶渐渐装扮上些许金黄,青黄相接之时,季节更迭。不知道再过段时间的香山,会不会依旧漫山红遍呢?
周悦专注地带着配速训练。
清晨,湖面上掠过舒爽的清风,吹走身体运动后的燥热,整个人心旷神怡。
本该跑三圈的量,因惦记着家里还有一个人,周悦提前回去了。
大汗淋漓地打开门,就看到叶然缩成一团地窝在沙发上,头埋在臂弯里,是又睡着了吗?
周悦疑惑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唤一声:“怎么不在房间睡呢?”
叶然从恍惚里惊醒,抬眼呆滞地看着周悦,手缓慢地向她的脸伸出,触到肌肤上的温热,眸光一怔,缓了好一会儿,整个人才彻底回神。
又犯毛病了吗?刚刚醒来时,屋内一片漆黑,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睡在自己的房内;她的卧室的床帘常年敞开着,就为了清醒后能马上看到天光。
她记得自己在周悦家的,昨晚睡在她的床上,相拥而眠。
用手四处摸了摸,身旁没有人,也没有其他余温,心里骤然一紧,慌张地打量着黢黑的环境,又是做梦吗?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跑去客厅,一个人影都没有,如同过往很多个彻夜不眠的黑夜熬白昼,内心空洞躁郁难安。
又习惯性地缩在沙发上,进入自己冥想的世界,那里可以看到想见的人,仿佛只有这样就能获得平静。
是周悦的呼唤叫醒了她,叶然从沙发上起身,回避着她审视的目光,尽量不让她疑心才行。
周悦将她所有的反应看在眼里,越看越不疑惑,这太不对劲儿。
正准备开口问问却被打断了,叶然率先说道:“你去跑步了吗?”
“嗯。”周悦实在不放心,“你还好吗?”
叶然遮掩着心底的苦涩,强颜欢笑的转移注意力,“我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你先去洗个澡吧!我去做点早餐,怎么样?”轻快的语调催促着。
周悦半推半就地跳过这个话题,知道她不愿意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叹息着把这个事儿放在心里。
“有鸡蛋、火腿、面包,会做吗?”周悦最后又问了一遍,完全把叶然当小孩子看了。
“基本的生活常识,我还是有的。”
叶然不免觉得她多虑了,自己在国外独自生活这么多年,最会的就是速餐。刚毕业那会儿要学的东西很多,忙的时候都只能随意对付几口,速食就成了不二选择。直到后来有了助理,才好了很多,但胃也熬坏了,再吃什么都吃不了两口。
昨晚的混沌是个例外,那个点儿基本是不吃东西得,别说都吃完了,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去吧!放心好了,出来就能吃。”叶然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等到她洗完澡出来,早餐已经摆好放在桌上了,有模有样的。
“来吃吧!”是很常态的西式早餐,她也只会这么多了。
“嗯,不错。”周悦还是很给面子的夸赞了一番,并且一扫而空。
“今天在北城有工作吗?”周悦收拾碗盘,问她的安排。
“嗯,刚约了赵老夫人,去见一面。”她联系了方助理,让她约了赵老夫人,这会已经收到汇面的地点微信了。
“哦哦,需要我送你吗?”
叶然泯然一笑,说:“不用,车子在外面,一会儿司机就来。”
两人收拾好行装,一同出门。
站在门口,叶然转身环抱住了她,依恋地贴在她的怀里,喃喃细语:“还记得我昨晚说的吗?”
周悦的手虚掩着,搭着她的衣角,回忆着;昨晚说了很多,她不知道叶然现在问的是哪一句。
“什么?”
叶然没有马上接话,无声地再抱了会儿,回:“没什么。马上要比赛了,加油!”
“嗯!”
“我先走。”嘴上说着走,可搂着的手臂没有松动的迹象。
“好。”周悦只剩下应承了。
在今天之前,她都不敢想能像现在这样靠近,一切来得太快,变得太快,她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重新适应彼此。
包括这种情感在社会关系里的兼容,虽然现在大家对同性爱人的接受度变好了很多,但她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现在还不适合同框出现,两人心里对此都有默契,不需言语。
即将松开怀抱时,叶然不舍地在她半敞的领口处,用牙齿在锁骨处摩挲了下,留下了一个吻痕,才放过她。刚好电梯的开门声响起,叶然洒脱的转身,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周悦低头,看着锁骨上的红印,那是她的红唇蹭上去的,将牙齿的咬痕包裹在里边。
都红了,她也红了,锁骨处密密麻麻的触感,短暂又剧烈。
这女人,连分别都不让自己好过。
望着紧闭的、空空荡荡的电梯门,她的心好似也空了,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直到下午,训练间歇的周悦收到了她的第一条微信:
回南城了,回见!
三小时后,收到第二条:
到了,想你!
叶然在用行动告诉她,昨晚说的所有话,她都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