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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审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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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笑声终于停下,接续响起的是一声摔门的动静。

“她走远了。”

沈舟云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李星鹭这回着实被吓了一跳,但等她反应过来后,又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正当她思考着从床底出去的方式时,熟悉的触感又贴上她的腰肢,一转眼,她就被沈舟云半抱着从床底翻了出去。

李星鹭感觉自己的发丝似乎顶到了什么东西,从床底出来后她抬眸一瞥,沈舟云的手臂正环在她脸边,她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一直用手臂护着自己,所以她并未被地板磕碰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沈舟云若无其事的放下手,同时与她拉开了距离,李星鹭也没有深思,趁着此刻房中无人,她们须得赶紧离开。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她走到书架旁,移开两本厚重的书,从后面露出的凹陷处把装首饰的箱子抱了出来——方才梁予离开前又将箱子换了个地方藏匿,可惜她藏东西的地方,原主全都清楚。

李星鹭从箱子中随意拿了几件首饰,又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放回原处,而后才转身对沈舟云挥了挥手,示意他一起离开这件寝房。

两人一齐推门走出了梁予的房间,门外的院落已经点起灯火,看来回府的不止梁予和谭修二人。李星鹭担心她和沈舟云出现在宁院中的场景会被人瞧见,脚下的步伐便迈得更快。

她带着沈舟云出了宁院,按照来时的树荫小道原路返回,前院的曲绕走廊便又出现在眼前。

李星鹭望见在廊道角落处等候的几名提刑卫,想起自己从梁予房间里带出来的首饰,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拿出来递给沈舟云:“方才梁予说这些名贵首饰是一名男子所赠,如果去查购买首饰的人,或许就能得知这名男子的身份。”

她的言下之意,就是请沈舟云派人去调查。

沈舟云倒也爽快,李星鹭见他立即招来提刑卫,吩咐他们按照她的话去调查,心中不由得赞叹他的作风果断。

而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归来的提刑卫,更是加深了她的惊讶。李星鹭一边感慨沈舟云的手下和他真是一脉相承的办案效率高,一边移步到他身旁,凑近去看他捧着的纸张。

见到李星鹭的动作,沈舟云只是抬了抬眸,什么也没说,默许了她的行为。

这几张纸上分别写了各大珠宝铺子伙计的供词,李星鹭从中精准的捕捉到‘陈府’和‘陈公子’这两个关键词,心中也有了计较。

清远县姓陈的人家有很多,但提到’陈府‘,这里的百姓通常只会想到一户人家,那就是包揽了全县吃食、茶酒生意的富商陈家。

陈家的财富仅次于谭家,在清远县素有‘钱财之道,谭占六,陈占四’之说,谭家大小姐谭秀林和陈家长公子陈锐便是因为门当户对的缘由定下了亲事。

“这陈公子……该不会是小姐的未婚夫陈锐吧??”

李星鹭故作惊讶地开口,但她其实在梁予提到首饰是被男子赠予时就有所猜测,结果并不在她意料之外,她这般说话只是为了引导沈舟云。

谁料沈舟云却睨了她一眼,口吻似笑非笑:“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李星鹭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想要反驳,但转念一想,她的小心思既然瞒不住沈舟云,那还不如直接说出来:“奴婢只是为了还原流言中的真相,虽则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平白无故的指责谁又想担,沈大人先前不也误会了奴婢吗?”

她点出自己只不过想要他们认清梁予才是那个与陈公子私通的谭府婢女,但她话语中故意提起沈舟云先前对她的误解,也是有想要勾起他愧疚心理的小心思在。

李星鹭把每一步都安排的很好,只是她忘记了,沈舟云从来不是一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误会?有吗?”

沈舟云面容上挂着疑惑的神色:“我记得我只是例行询问了你一些问题,至于流言,我从未相信。”

我信了你……个鬼。

李星鹭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这人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编瞎话的?

她确信她从沈舟云的眼底瞧见了戏谑的情绪,可她偏偏无法反驳他,只能在心中暗暗腹诽。

“对谭秀林一案的调查结束后,本官也会在流言的事上还你清白。”

沈舟云从来都对公务以外的事兴致不高,对李星鹭的这番逗弄不过是他临时起意,但见到她瞪着一双杏眼望向他的模样,他突然间就领会了其中的趣味。

不过万事都有个限度,沈舟云也明白不能把她逗急了,于是还给了个甜头。

“结束后……会……”——这种话术,在现代一般被称之为‘画饼’,对于沈舟云的画饼行为,李星鹭并不当真,但她表面上却配合着摆出了动容的神色。

随后她想要开口询问沈舟云下一步查案的计划,毕竟他是案件的主审官,而她——似乎只是一个莫名其妙从第一嫌疑人变成提刑司编外人员的小婢女。

谁知到她话还没问出口,一道女子身影的出现就使她不得不把问题咽了回去。

李星鹭认出了被两名提刑卫押着的梁予,她心中巨震,忍不住转头看向沈舟云,想从他这里得到解释。

“裙装、首饰,她现在的嫌疑比一开始的你还要高,我认为有必要直接讯问她。”

沈舟云的口吻理直气壮,李星鹭这时才想起有关于他‘强硬、雷厉风行’的那些形容。

按照沈舟云的话,他是在她拿出首饰时就顺带派人去抓捕梁予了。

可是,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李星鹭想起几个时辰前,在案发的枯井旁,潘县令原本也要这样不由分说得押走自己。

她内心有些矛盾,但还没等她深想下去,梁予的喊冤声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李星鹭从沈舟云身后探出头去打量她,只见一名俏丽瘦削的女子跪在地上,她身穿着素色裙裳、满头玉饰,唯有那过分白皙的肌肤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啪’的一声——几件首饰连同那几张珠宝店伙计的供词被摔到梁予面前的地上,有一支发钗甚至被摔碎了,看的李星鹭眼皮一跳。

她抬起头正要劝沈舟云动作轻些,但映入眼帘的森冷神色却将她的话语止在嘴边。

沈舟云谪仙般的面容上带着比阎王还要阴沉的表情,令李星鹭下意识的联想到‘天使的面孔魔鬼的性情’这一形容,她还是头一回见到沈舟云露出这种神情,先前他虽不怎么笑,但脸色却也不似此刻骇人。

只不过——

她顺着沈舟云的视线盯向地上已经开始瑟瑟发抖的梁予,对方双目紧瞪着,显然被沈舟云吓得不轻。

李星鹭瞬间理解了沈舟云,身为提刑官,整日与各种恶毒狡诈或凶神恶煞的犯人打交道,假如他讲理好说话,岂不是容易出乱子?他本人比犯人还要凶恶,反而能够压制住他们。

梁予仍在不住的摇头,沈舟云却看也不看她,李星鹭见到他转头朝提刑卫开口道:“假如她还不承认她与谭秀林的死有关系,就把她连同这些证据一起扭送到谭老爷那里。”

谭老爷只想快速了结此案,他多半会买通潘县令立即判梁予死刑。

李星鹭深深的明白被送到谭老爷那里代表了什么,那就是死路一条,她想梁予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对方的脸色越发苍白。

半晌后,一道似笑似哭的声音响起,李星鹭皱着眉看向突然开始大笑的梁予,她脸上展现着一种快意的疯狂:“好啊,谭秀林竟然真的死了!”

李星鹭有预感,梁予很快就会说出她想要听到的那个名字。

果然,梁予的下一句话就如她所愿:“看来陈郎果真没有骗我,他竟真能让谭秀林服下药引子。”

陈郎、药引子——李星鹭没有忘记在县令府宴席上陈锐亲自将杏仁豆腐羹端到谭秀林桌前的那一幕,只是这并不足够定他的罪,他完全可以辩驳为巧合,但若是有梁予的口供,他便脱不开罪责了。

梁予负责将沾有翡云草的毒针放在谭秀林的衣裙中,陈锐则确保她会服下作为药引子的南杏仁,这两人是共犯。

李星鹭赶忙看向沈舟云,想将这一发现讲给他,却见他终于扭过头来看着梁予,声线冰冷的开口道:“你和陈锐合谋杀害了谭秀林。”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梁予也没否认:“我恨她,陈郎也不喜她,他说杀了她就能迎我过门,我自然答应。”

眼看着事情已经败露,梁予或许是心知她没有活路,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她对谭秀林的怨恨都一股脑的倒出来,李星鹭听下去才明白原来她杀谭秀林并非只因为陈锐,更多的还是她对谭秀林莫名其妙的嫉妒。

明白了这一点后,李星鹭再度打量起梁予,这回却发现她的一身装扮颇为眼熟——素衣玉饰,这是谭秀林一贯的打扮。

“你嫉妒她,却处处模仿她。”

环境随着梁予叫骂声的停歇而寂静下来,见到沈舟云不打算继续发问,李星鹭才终于开了口。

“哼,是你。”

梁予投向她的视线带着满满的鄙夷,看的李星鹭眉头不自觉的蹙紧。

她听到梁予的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口吻凝重的问道:“诬陷我和陈公子私通的流言,是你传出去的吗?”

李星鹭的问题得到梁予的一声嗤笑,她将这当作默认的意思,一时间生出些许怒意:“你我也算昔年好友,我不求你一直念着往日交情,但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

她话音刚落,梁予的叫骂声却立时响起:“你成了谭秀林那个假清高贱人的丫鬟后处处维护她,是你先背叛了我!你活该!”

真是个疯子。

李星鹭的秀眉越皱越紧,她实在听不下去,正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抢了先,“谭秀林死了,你还是不可能压过她的风头,穿戴素衣玉饰时还是毫不起眼……”

沈舟云照着先前梁予辱骂谭秀林的话一条条的驳斥回去,末了,他还补充道:“她的死,根本不能改变你的诸多缺陷。”

瞧见梁予那张本就白皙过分的面容此刻更是苍白的一分血色也无,但李星鹭的第一反应却并不是痛快。

她惊讶的抬眸望向沈舟云,之前他根本不屑于对梁予说案情以外的话,现在却一通又一通的讽刺梁予。

这个书里的大反派、作风冷酷的提刑官——面对面时,她才能感觉到他是一个鲜活、有血有肉的人,而不只是纸张上一行冷冰冰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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