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到只听得见水滴砸在地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
嗒、嗒、嗒。
有人走了进来,靴子在地上砸出坚硬的声音。
“你来干什么?”
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来人手上蓦地亮起一束火苗,火光摇曳,照亮了面前的方寸之地。
十字刑架上寒冰铁打造了链子将女子束缚住,不断往外冒出森森寒气,她的头颅无力地垂下,身上覆盖着多处伤口,铁链上沾着斑斑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听说梧山江氏的每一个血脉,身上都长着一块龙鳞。”
“让我猜猜在哪?”
那人将手上的火焰直接压在女子身上,一寸一寸地灼烧过去,在心口的地方停下。
他语气诡谲,“找到了。”
女子勉力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的惊人,她语气嘲讽,像一把尖刀。
“想拿?不如你试试,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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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呜呜呜呜呜,宿主,你不要死啊!】
江画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梦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太记得了。
只觉得头痛欲裂,眼皮似有千钧重,腿也动不了,身上到处疼,耳朵更是被源源不断的哭声吵得刺痛。
【闭、嘴。】
【呜呜呜……呜?】
系统停下一直在抹眼泪的小胖手,迟疑地开口:【宿主?】
还没等江画梨回答,它就又大哭起来:【哇——宿主你可算是醒了,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担心你呜呜呜。】
江画梨语气放软,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别在我脑子里哭,感觉要进水了。】
系统止住眼泪,说:【那我不哭了。】
江画梨此时没力气睁眼,身上也没力气动,她只得在脑海里问系统:【怎么发生的车祸?司机和陈萱怎么样?】
系统一一回答:【高速上有个大货车蹭到了你们的车,从右后方碰上去的,司机和陈萱都没生命危险,现在和你一样在住院。】
它说着说着又委屈上了,【他们都醒了,就宿主你好几天都没醒。】
江画梨微微松了口气,说:【行了行了,别哭了,这不是还没死吗?再说死了你们系统不还能绑定我吗?】
她还是遭遇车祸死了才被系统绑定的呢。
系统扭捏地说:【虽然是这样说啦,但人家还是会担心你的呀。】
江画梨没再说话,她缓了好一会才能够睁开眼。
入眼的是一片白色,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试着动了动手,却感觉右手上传来另类的触感。
有些冰冷,轻轻握着她的手指。
江画梨微微转了转头,眼睛往下看,看见了孟知崚。
他静静地趴在病床边缘,冰凉的手微微抓着她的手指,似乎是睡着了,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眼下有些青黑。
江画梨动了动手指,很微小的一个动作。
趴睡着的人却醒了。
孟知崚醒来,看见江画梨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坐起来,伸出手来想触碰一下她,“你……”
他原本想说“你醒了”,但又收回手,才反应过来,说:“你先别动,我去叫医生。”
说着就出了门。
还没反应过来的江画梨:?
医生和护士很快就进来了,医生给她做了检查。
她右腿骨折,内脏遭受到撞击,还有些脑震荡,之前她没有醒来时医生猜测可能是脑神经损伤,但现在醒过来了,就代表并无大碍。
做完检查完后医生就离开了,护士给她换了针水,也出了门。
病房里就只剩下江画梨和孟知崚。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配有独立卫浴。
孟知崚柔声问道:“饿吗?我让人送点吃的来。”
江画梨看着他微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很快就有人敲响了病房门,孟知崚提了个熟悉的保温桶回来。
是当时她发烧,孟知崚来送粥时拿的那个保温桶。
不同的是,这次还多了一个小碗和勺子。
江画梨左手打着吊瓶,不方便,孟知崚拿过小桌搭在病床上,弯腰把保温桶里冒着热气的粥倒出到小碗里,拿勺子搅拌降温。
感觉到温度差不多了之后,他将小碗放到桌子上,将勺子递到江画梨手里。
江画梨手上还有点无力,拿勺子时有些颤抖,孟知崚见状,问道:“要我帮忙吗?”
江画梨抬眼望过去,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是她真的虚弱到粥都喝不了,而是孟知崚此时的神情十分脆弱,整个人看起来好像要碎掉了。
江画梨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勺子,点了点头,说道:“手有点使不上力气。”
孟知崚端起碗,将粥慢慢喂给江画梨。
喝粥的整个过程两人都十分安静,粥是很清淡的粥,江画梨喝了一小碗就没了胃口。
孟知崚也没再勉强,把碗和勺子洗净,收了起来,保温桶的盖子也盖上了。
孟知崚把小桌撤了下去,给江画梨盖好被子,又看了看点滴有没有打完。
病房里的窗开着,现在正值傍晚,晚霞将天空渲染出一片紫红,有晚风吹进来,带来一点凉意。
孟知崚走过去将窗帘拉了拉,让风没有直直吹进。
做完这一切,他又给江画梨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一旁,然后静静地坐在病床边。
江画梨问道:“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你先去吃点?我自己待着就行。”
她举了举左手,示意道:“点滴打完了我会叫护士的。”
孟知崚摇摇头,说:“我还不饿。”
其实他岂止是晚饭没吃,中午饭也没吃。
更准确一点说,是江画梨昏迷的这几天他都没有好好吃饭。
“困了吗?再睡会?”他问道。
江画梨点了点头,手指抓了抓身上的被子,慢慢闭上了眼睛。
周围的环境再次变成黑暗,她在脑海里呼唤系统,【我怎么感觉……孟知崚好像有点不对劲?】
系统出现了,它犹豫道:【可能是太担心你了,他这几天一直在这里守着你,几乎没离开过,晚上也没怎么休息,隔个半小时就会起来看看你的状况。】
简直比它一个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系统还要悉心照顾。
是的,系统并不用睡觉,只要能量充足,它都会一直保持着连接状态,平时睡得多只是它的一个小爱好罢了。
想到这里它有些愧疚,没想到在关心自己的宿主这方面它甚至还比不上一个人类。
听到这里,江画梨睁开了眼睛。
孟知崚注意到她的动静,温声问:“口渴了吗?要不要喝水?”
江画梨盯了孟知崚几秒,最后只憋出一句话。
“我想上厕所。”
孟知崚闻言将她扶起来,她的腿还打着石膏,不太方便。
这下子轮到孟知崚犹豫了,他问道:“要我帮你吗?”
听到这句话,江画梨瞪大了眼睛,她过了好一会才说话,声音难得有些结巴:“不,不用了,你扶我过去就好。”
孟知崚被她的语气可爱到了,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他应道:“好。”
他拿起一旁靠墙的拐杖,缓慢搀扶着江画梨走到卫生间门口,将手里的拐杖递给她。
“我在门口等你,有事就喊我。”他叮嘱道。
江画梨点点头。
她搀着拐杖进了厕所,将门关上。
由于身体条件不太允许,江画梨上厕所花的时间有些久了,洗净手打开门时,孟知崚就站在门边,静静地等待着她。
没有说什么,孟知崚又把她扶了回去。
他将江画梨安置回床上,又调整了一下病床的高度。
然后重新坐回病床边的椅子上。
他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些憔悴,头发有些凌乱,眼眶也微红,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最重要的是他的神情,让他身上时时萦绕着一股不安定感,看起来可怜的有些过分了。
孟知崚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当他接到电话,得知江画梨在高速上出了车祸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心脏跳动过快甚至带来了疼痛,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又是怎么看着身上沾了血、昏迷着的江画梨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灯亮了很久,久到他差点就熬不住心里的恐慌。
江画梨被护士从手术室推出来时,他久久高悬的心才落下来一点。
她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好像他差点又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再次失去她。
再次?
为什么是再次?
他没有纠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
孟知崚把所有工作都暂时推到了一边,只有待在江画梨身边,手指触摸到她的体温时,他才能暂时感到一丝安定。
直到江画梨醒来,眼光再次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心才沉沉地落到了实处。
江画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算了。
她看向孟知崚,指了指床边,让孟知崚坐过来。
孟知崚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但还是顺从地坐到床边。
“低一下头。”
孟知崚低下头,两人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近。
江画梨身上淡淡的气息围绕过来,孟知崚的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
一个吻轻轻地落到他的额头上,像柔软的羽毛一样。
他听见江画梨说:“别害怕。”
他抬头看向她,一颗晶莹的泪蓦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