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颂非穿着睡衣,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他看见肖遇舟站在走廊里,差点吓一跳。
肖遇舟捏了捏手机,表情有些局促。
“你好。”
“嗨。”
两人打完招呼后,陈颂非朝卫生间走了过去,顺嘴说了一句。
“我估计她睡觉呢。”
“哦……好的。”
肖遇舟应声道,他站在林犀妍门前,姿势有一点僵硬。
陈颂非走进位于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随后关上了门。
刷完牙之后,他取下眼镜放在洗手池旁边的架子上,准备开始洗脸。
男生用细长的手指捻起洁面乳的瓶子,轻轻往手心挤了一大坨。
然后也不开水,直接全部糊在脸上开始揉搓起来,不一会儿,除了脸上,他的双鬓、耳朵,甚至包括额头附近的刘海部分全都覆上了白色泡沫。
陈颂非用力地搓着脸颊,尤其是痘印的部分,更是比以往还要粗暴对待。
搓了好一会儿他才停下来,然后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把头埋了下去。
高压下的水柱不再透明,而是呈现出雾白的颜色。
男生捧着水大把大把地往脸上浇,水花四处碰撞飞溅。
很快,他的整个脸以及脸周围的头发,还有睡衣的前襟部分全都湿掉了。
陈颂非拼命地洗着。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洗到他满意的程度。
他拧紧水龙头,慢慢抬起头来,看向镜中的自己。
不戴眼镜的他呈现出一种与平常截然不同的模样。
镜子里的那个人,头发湿而乱地覆在头顶,有几绺贴在了眉梢,还在不停往下滴水,嘴唇薄薄的,没什么血色。
可能由于高度近视的缘故,他取下眼镜之后的眼神有些空洞和失真。
那双细长上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瞳孔又黑,又深。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镜子,表情有点诡异的瘆人。
好在这长眼薄唇高鼻梁的五官组合还挺好看,所以顶多有点像日漫里的阴暗反派或者密室逃脱里的帅鬼NPC。
片刻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镜里的人突然扯起唇角笑了一下,打破了刚刚那份阴森怪异的感觉。
陈颂非用手摸了摸脸,然后取下旁边架子上的吹风机,他单手解开了睡衣的前四颗纽扣,露出棱角分明的锁骨和两片薄薄的胸肌,看上去有种恰到好处的轻盈美感。
他把吹风机开到最大一档,对着头发和衣服一顿猛吹。
几分钟后,一切恢复如常。
漆黑的刘海再次顺从地盖住了额头,睡衣也平整而熨帖地裹住他修长劲瘦的身体。
陈颂非重新戴上眼镜,打开了卫生间的门,他又恢复了那个阴沉少话的宅男形象。
走廊上已经没人了。
男生趿着拖鞋,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屁股坐到床对面的懒人沙发里,一双长腿蹬出去老远,刚好抵住床沿。
他拿出手机浏览各种软件,顺便打开了微信。
片刻后,朋友圈里的一张照片映入了他的眼帘。
陈颂非停下手部动作,盯着那照片看了好一会儿,眼底一片晦暗。
*
两墙之隔的另外一边。
肖遇舟站在林犀妍的房间里,紧紧地攥着书包带子,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陈颂非走了之后,他又给林犀妍打了几次电话,依然没有回应,倒是感觉房间里的电话铃声越来越小了。
不知怎的,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些可怕的无端联想,担心对方独自在房间里陷入某种危险,要真出了什么事,到时候估计他也脱不了关系。
总之最后他说服自己无视了礼仪,直接压下门把手推门而入。
肖遇舟进去后,轻轻关上了门。
他转过身去,看见林犀妍整个人呈“大”字状横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被子胡乱缠在身上,枕头早已不知去向。
女孩的头发从床边垂了下来,丝丝缕缕,横陈交错。
肖遇舟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床头柜和椅子的夹缝中间帮她捡起了枕头,还有枕头附近的手机。
难怪刚刚听到的声音小了,应该是因为他拨打的时间太长,手机一直震动,导致最终位移到了床边,然后掉了下去。
捡起来的枕头上有股浓重的酒气,肖遇舟闻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他瞥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孩,她的脸颊似乎比平时多了一大片小红点,大概是酒精导致的过敏。
肖遇舟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坐在了那把补课用的椅子上,然后把准备好的卷子和笔记拿出来,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过了一阵子,林犀妍开始有了动静,她朝里面翻了个身,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转头瞥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继续备课。
肖遇舟在试卷上勾勾画画,完善笔记,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啪”的一声,给他吓了一跳。
他赶紧从桌前站起来,过去查看她的情况。
绕着床看了半天,原来是空调遥控器被她踢到地上了。
他刚伸手捡起来,女孩突然迷迷糊糊地开始说话。
“高弈,你个渣男……”
她一边说,一边激动地往外翻身,因为本来就是歪斜着睡的,这会翻起来可不得了了,感觉再来几下马上就要掉下去。
肖遇舟眉头紧锁地看着她,离开也不是,阻止也不是,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思索半刻,干脆站在了床边,把自己当做一道移动人墙堵在那里,防止她滚下床去。
谁知林犀妍翻到“人墙”这边喊得比刚刚更大声了。
“高弈,我恨死你了!”
“高弈,你怎么不理我?”
她开始举起一只手到处乱抓,一下子就揪住了肖遇舟的裤子。
男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立刻捉住女孩的手臂,试图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裤子上拿下来。
林犀妍感觉到有人握住了自己手臂,瞬间放弃了裤子,转而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腕。
肖遇舟扭动着手腕,想要从她的手里挣脱出去。
但对方一边拉一边闭着眼睛哭喊道:“高弈,你别走……你别走,我求你了。高弈……”
女孩眼角似有泪水溢出,肖遇舟抿紧了嘴唇,动了恻隐之心,他闭了闭眼睛,干脆任由她拉着。
经过这么一闹,林犀妍似乎清醒了不少。
喊完几嗓子后,她艰难地尝试睁开眼睛,但好像受不了光线刺激一样,刚睁开一点儿瞬间又闭上了。
好在这会她总算是放开了肖遇舟,转而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睡眼惺忪地把眼睛睁开了。
“啊——”
林犀妍看清楚前面的人之后,瞬间捂着耳朵尖叫了一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被子捂住了身体,虽然她身上的睡衣整整齐齐。
肖遇舟脸红得更厉害了,他立刻转过身去,连声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刚刚快掉下来了……”
林犀妍上下打量他一眼,联想到清醒之前梦里的一些行为,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
女孩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仔细回忆刚才的梦,确认没骂易疏吟之后,她稍微松了口气。
她抬起头偷瞥肖遇舟,男生肩线绷得紧紧的,林犀妍抿了抿唇,喉头滑动了一下。
*
星期日上午9点左右,易疏吟也醒了过来。
朱女士出去买菜了,她就没急着起床,而是拿出昨天拍的照片仔细欣赏。
是她在电影院拍的那两张电影票。
一张皱巴巴属于肖遇舟的票,一张她从卡套里拿出来的平整的票。
看着两张票紧紧挨在一起,女孩嘴角勾起甜甜的微笑。
她一一对比,挑出了角度和光线最优越的一张,然后打开P图软件开始P图。
易疏吟给那张图P了一个复古色调的滤镜。
她满意地看了好几眼,然后打开了朋友圈。
配什么文字比较好呢?她思索道。
还是不要太高调吧,毕竟只是别人请客看的。
女孩沉吟片刻,配上了以下文字内容。
“N刷《时光之钥》结果还看哭了,是不是有点没出息?”
发完之后她就起床去洗漱了,然后把手机放在了一旁。
洗漱完毕,她把桌上的粥和鸡蛋拿到厨房的微波炉去加热,5分钟后端上了餐桌。
吃到一半,易疏吟觉得有些无聊,于是又折回卧室,把手机拿到饭桌上来。
她打开微信朋友圈,看到消息栏增加了几个点赞提示,可惜没有肖遇舟的。
不过肖遇舟几乎不怎么玩朋友圈,所以她能理解。
还好高弈也不玩朋友圈,不然为了避免麻烦,还得给他屏蔽了。
易疏吟鼓了鼓腮帮子,开始扒拉碗里的稀饭,然后随意翻看了下其他人发的内容。
刷到下面,她看到袁浩昨晚回去之后发布了那张“鸳意”的照片,那是她和高弈动筷之前他硬要冲过来拍的,说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定制菜,必须要留个纪念。
下面的评论一开始误以为是他点的菜,一水儿的“恭喜”,后面他赶紧在评论区补充道:“大家别误会啊,是好兄弟给嫂子点的。”
看着这行字,易疏吟瞬间皱起了眉头。
她有点无语,开始心烦意乱起来,手指在朋友圈里漫无目的地乱翻。
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最上面的位置。
她发现那条电影票的朋友圈收到了一条新评论。
是陈颂非发的。
他评论道:“怎么会没出息。”
易疏吟给他回了个举着两个剪刀手开心笑的黄豆表情,然后熄掉屏幕把手机放在旁边继续吃饭。
没想到一分钟后,锁屏界面再次亮了起来。
她拿过来一看,有人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