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脚步声停在玄关。过了几秒,门被打开。
范轻舟穿着简单的灰T恤和短裤,头发还潮湿着。
“打扰了。”朱槿笑了笑,“刚才还没谢谢你。”
范轻舟无措地摆摆手,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回应太过僵硬,他又挤出个笑容。
朱槿:怎么有股熟悉的社恐气息。
她也没有进去的意思,站在门口问:“你怎么不去唱歌?”
范轻舟略带羞赧:“明天有我的戏。”
他不算天赋出众,颜值也不是鹤立鸡群,只能比其他人更努力。
朱槿神色放缓:“那我不多打扰你了。”
她才想离去,蓦地想起了什么,鞋底就在地铁上粘了下。
范轻舟立刻察觉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朱槿心下微动,原本压下去的念头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不说话,范轻舟也不催,扶着门静静等着。
朱槿终于定下心,笑着问道:“明天你的戏是和南宫雪一起拍吧?”
范轻舟愣了一下,带着警惕地点点头。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朱槿更满意了:“那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见范轻舟似要开口,她抬手,止住他的拒绝,“别担心。我只是想让你帮我观察下她的习惯和喜好而已。曼语粗心,一问三不知,我想多替她打算打算。”
南宫雪是誉满天下的大咖,像范曼语这样的后辈,想要找机会讨好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果然,范轻舟放下了戒备,犹豫着开口:“我尽量。”
朱槿目光闪动:“多谢,不过我也不能让你白费心。”
说着,她拿出一张提前准备好的支票。
范轻舟却像被马蜂蛰了般倒退一步:“不不不,我不能收。”
朱槿神色未变:“拿着吧。曼语她没心没肺的,最怕犯了小人还不自知,还要你劳神了。”
范曼语已经杀青,最多等上数日补拍几个镜头,之后便会离组。这话的意思明摆着是让他留神剧组里的动向,好及时通风报信。
朱槿好整以暇地等着范轻舟的回应。
不出所料,范轻舟明白了她话中深意,不无复杂地抬眼,重新打量她。
这原也不算什么,可是用这种方式赚来的钱,真的问心无愧吗?
他深吸了口气,摇头:“对不起,您还是找别人吧。”
“是我冒昧了。”朱槿轻笑出声,将支票收回。
试探结束,如果说原来她只想简单收买范轻舟,现在她却想和他做一笔交易了。
范轻舟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做点小买卖为生,家里经济十分困难。他平时全靠跑龙套糊口,穷得只能和别人合租地下室。可今天来了这奢华的酒店,也不见如何忘形享受。
一心钻研演技,聪明谨慎,善良有底线却贫穷。
朱槿不介意拉他一把。
“我的品牌在招常驻的平面模特,薪水日结。大概这个数。”朱槿比了个手势,“你有兴趣吗?”
“啊!”话题跳度太大,范轻舟反应不过来。
“时间也很自由,如果你有戏,提前请假就是。”
忽略背景,朱槿可以无缝代入HR,“我们的仓库区还有员工宿舍,可以分一个双人间给你。除了需要你的时候,时间可以自由安排。”
范轻舟双唇抿紧,微微发白。
他在挣扎。
这样的好事不是天天有。对方提的条件明显是用了心的,每一条都完美切中他的需求。
一时间,形形色色的潜规则传闻全都涌到脑子里来,范轻舟那好看的菱形唇更淡了。
朱槿:我怎么感觉他的表情不太对。
隐约察觉到对方可能想歪,她连忙不着痕迹地澄清,还不忘顺手给姐妹戴高帽:“曼语很认可你的演技,我也觉得她身边有你做榜样是好事,就当交个朋友。”
这是夸他的话,可不知怎的,范轻舟总觉得朱槿的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范轻舟:为什么会有种被同学家长表扬的既视感。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再不答应是傻子。范轻舟点了头,暂时把疑虑放到了一边。
有心人总能不声不响地把事办好。第三天中午,朱槿接到了范轻舟的电话。
三伏天的长袖长裤、防晒、过白的底妆……
朱槿越听,眼底疑色越重。
如果是后世的明星,这些都是基本操作,不足为奇。可现在是以小麦色为美的千禧年,电视剧中还没有连轮廓都模糊的死亡滤镜,女星们还没有疯狂卷美白,绝大多数女明星上镜都是纯天然的自然肤色。
南宫雪这种极端的防晒方法,还有对白底妆的追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电话那端,范轻舟轻声道:“她大概是对阳光过敏,今天脸颊的底妆蹭掉一块,下面的皮肤都是红的。”
朱槿:“哦?起小疙瘩那种吗?”
日光性皮炎倒是挺常见的病。
“没有小疙瘩,红斑而已。”范轻舟回忆着,“鼻梁上也有,看着像蝴蝶似的。”
十分浪漫主义的比喻,朱槿的心忽然狂跳起来,强做镇定:“那她有没有吃药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她都是回自己的房间吃。”范轻舟说,“不过喝水一定要加维生素D。”
防晒过度的话,吃维生素D也很正常。
“哦还有。”范轻舟仿佛想起来什么似地,最后加上一句:“她不吃盐的。”
挂了电话。朱槿思索的目光落在四条发来的短信上,时间是两天前。
“槿姐,我们在查南宫雪。要是你从剧组找到什么线索的话,给我打电话。”
原因是不可能告诉她的,如今小桃和四条都成长起来了,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想必这次也是办案遇到了瓶颈,才会求助。
至于宋柏……
哼!朱槿翻了个白眼。让他急去吧!
她抓起手机,给四条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朱槿不甘心,连着试了几次都打不通。她对着黎兴的号码踌躇片刻,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从床上爬起来。
宋柏等人的房间在四楼的经济间,眼看着房牌越来越近,她的脚步却越来越慢。手指悬在门铃上,就是按不下去。
“啊呀妈呀!”
不防里面的人突然开门,毫无防备下吓了一跳,大叫一声。朱槿也被着嗓子惊得倒退一步。
绿箭看清楚来人的脸,讶道,“槿姐?”
“绿箭。”朱槿按了按胸口,下意识往屋内看了眼,“你自己?”
“对啊,其他人出去跑任务了。我在这等着和队里的人回合。”
没等朱槿回答,他高兴地大开房门,“别在门口站着啊,进来坐进来坐。”
朱槿脸上跟糊了糨子似地,攥紧肩带,强笑:“不用了,我说完事还要赶快去退房。”
绿箭哪里肯,横竖还是把她拉进房间,又张罗着烧水泡茶。
一帮大老爷们住的酒店房间,再整洁也总是那么回事,朱槿绕过满地的旅行袋和泡沫饭盒,努力不去看那个被子叠得一丝不苟的床,站到了靠近阳台的边角。
“尝尝这个,大刘他姨带的毛尖。”绿箭端了杯子来。
“谢谢,别麻烦了。”朱槿只想赶快把事说完。
绿箭看出他有话要说,站定道:“槿姐,老大他出去跑案子了。”
朱槿忍不住反驳:“谁说我是来找他的?”
绿箭连忙投降地举起手:“行行行你说不是就不是。”
朱槿深呼口气:“你们查南宫雪有进展吗?”
她知道这事,绿箭倒是一点不吃惊,连连摇头:“甭提了,那就是个软硬不吃的,身边人的嘴都跟河蚌似的。”
其实最简单的解决办法莫过于查南宫雪的病历记录,可她是在私立医院做的手术,但凡她不松口,在哪家医院,做的什么手术通通无法知晓。
何况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警局也无权把人带回去检查。
朱槿道:“我倒是从剧组打听到了些信息,挺奇怪的,只是不知对你们有没有用。”
绿箭来了精神:“说来听听,死马当活马医!”
正说着,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交谈的声音。
“我说宋队,这骨头够硬的啊,连你都啃不下来。”
男人好奇中带了点看好戏的揶揄,“上次大比武被你给超了,我可不服。这次撂我们队手里,怎么着也得扳回一城啊哈哈!”
现在出去,显然已经太迟了。
朱槿急切地在屋内搜寻一圈,咬咬牙,扭身闪进了阳台放清洁用品的小隔间。
“哎!你!”绿箭目瞪口呆,还没等说什么,门被人推开。
“吕简,你先带郭队去和黎兴回合。”宋柏低沉的嗓音响起。
“郭队好!”绿箭反应过来,强忍着没往阳台那边看,“老大,那个……”
“时间紧任务重,其他的事一会说。”宋柏猛灌了几口水,扫了仍踟蹰在原地的绿箭,“有事快说。”
绿箭急得一脑门汗,总算还没傻到说出朱槿藏在屋里的事,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暗自念叨着姑奶奶你自求多福吧,可千万别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