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应让太宰治沉默了一瞬。
他是想吓吓这家伙,但这家伙的惊吓点在他意料之外。以这家伙明显认识他这张脸的情况来看,说不定是也见过那个“修治”。
如果是这家伙把他当成“修治”,以那个疑似“修治”兄弟的男人的反应来看,“修治”不可能早就死了,除非是刚出事没多久。
假设是这家伙亲手杀人,凭其所说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这句,再加上对刀的威胁不甚在意来看,就算不拼个鱼死网破再杀一次人,也不会对被害者如此恐惧的。
眼前这个男人,应该是目睹了“修治”出事,说不定还过要出手的念头,才如此心虚。
太宰治笑得更开心了,故意说着不清不楚的话:“很想念我吧?别担心,提前来见你咯。”
听到太宰治恐吓般的话语,男人脑子“嗡”一声,瞬间空白。他脸色苍白,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双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
男人崩溃大叫:“不是我!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到的时候你已经那个样子了!我真不知道是谁对你下手的,对不起!”
当个体感知到威胁时,大脑的杏仁体会被激活,触发“战斗或逃跑”反应,导致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等压力激素的迅速释放。心跳加速,血压升高,呼吸加快,肌肉紧张,这些都是为了准备身体进行快速反应。
但有时,生理变化过于强烈,超出个体的承受能力,身体会将血液从非必要的器官转移到大脑和肌肉。如果惊吓过度,会导致血液从大脑中暂时性地“抽离”,造成脑部供氧不足。
与太宰治接触已有半分钟,正常情况下,应该反应过来太宰治是活人了。不过,男人本来胆子就不大,先是撞见尸体,自我发散受了很久的精神折磨,又在凶宅里看见尸体的脸,有着尸体的脸的人还对他发出威胁,精神恍惚加恐惧,大脑缺氧,直接短路。
当大脑缺氧达到一定程度,或者身体的自主神经系统无法处理这种极端的生理变化时,个体可能会突然失去意识。
太宰治抿了抿唇,有点担心这个男人会自己把自己吓晕,影响他打探消息,只好出言安抚:“那个、你听我说,其实我没——”
男人完全没听进太宰治的话,只是看见太宰治似有不满的神情,惨叫一声,晕了过去。
太宰治探了下男人的鼻息,在几秒的暂停后,恢复了较为平缓的呼吸。
确认人没事,而且不是装晕,太宰治默然无语,心道:“胆子这么小,怎么还敢对人下手?所以是遇到了不得不灭口的情况……失手杀人了吗?”
男人搞出这么大动静,其他住户不可能听不到,楼栋内传来细微的响声。太宰治绷紧身体,准备好应付突发状况,却只听见几道“咔哒”的锁门声,而后一片死寂。
没有多余的讨论声,住户都十分淡定,那几道锁门声比起防备,更偏向表态。
太宰治推开男人,耳朵和余光注意周围情况,视线谨慎地往床下探。
寒芒于太宰治眼中一闪而过,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见了各式各样的金属片、钩子和精细的螺丝刀。工具后堆着珠宝首饰,风格各异。
太宰治随手捞出几条项链来看,随后将目光锁定在男人身上。这些首饰跟他印象中相同材料的质感差不多,应该是真货。
“晕倒的男人是从卧室窗户翻进来的,一进来就翻床底,目的明确,这间凶宅要么是这个男人的落脚点,要么是这个男人认识的人的落脚点。”
“那个贼能偷到这么多东西,开锁手艺应该很好,没必要翻窗,这个男人应该只是和那个贼认识。”
“工具排列在前方,假如男人是帮同伴取工具,早就拿完了,他只可能是来取珠宝的。”
“他们闹翻了,这个男人要卷东西跑路。闹翻的原因,就是导致‘修治’差点被灭口的源头。”
“大概是偷窃失败,失主压着贼要报警,贼不小心杀了人,又觉得‘修治’可能看到了,就叫男人去灭口。”
太宰治下了结论,又产生了新的问题:“这人到底看到什么了,为什么觉得‘修治’肯定死了?难道还有别人想杀‘修治’?”
毫无理由地,面对这个问题,太宰治脑中浮现了白天遇到的西服青年。
“那家伙自称是‘修治’的兄弟,还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会不会是因为不明白‘修治’为什么没死,想要一探究竟?”
这对太宰治来说,完全是合情合理的思路,因为他的兄弟互相间就抱有杀意,西服青年看起来也蛮有钱的,说不定也会为了继承权谋杀竞争者。
不过,整合信息最忌先入为主,而且希望“修治”死的话,那时任他在路边自生自灭就好了,可能性不大。太宰治还是尝试摒弃自身因素,试图找出其他可能性。
想要得出靠谱的结论,还是要有足够的线索,只要地上那男人醒来,把事情交代清楚,或许就能水落石出。
没过几分钟,男人呼吸节奏发生变化,悠悠转醒,虚弱、恶心,各种负面反应涌出,好一会儿才恢复平静。
“发生什么……了?”男人一脸茫然。
晕厥可能导致短暂的记忆丧失,太宰治不觉得这个男人还有闲情逸致装失忆,他只纠结怎么才能在不刺激到人的情况下,让男人明白情况。
然而,当视线触及太宰治面容的那刻,男人的脸色急剧变化,眼神惊恐交加。
好在这次男人没有晕厥,而是顽强地撑了过来,语气堪称平静:“想不到报应来的这么快……”
这个误认,暂时没什么不好,太宰治便没有否认,“我有事要问你。你说不是你做的,那你有没有看见害我的人?”
“对不起,我…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阿志说你可能看到了,让我去追你,可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掉进河里,一大片水面被染成红色……”男人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他想起给自己留下阴影的场景,声音发飘,但言辞很诚恳。
“你看到过其他人吗?”太宰治问。
“那里平时没什么人,但阿志打听到津岛家的人要去那里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来这荒郊野岭的地方,不过确实见到了有钱人……啊、对了,你是津岛家的少爷吗?”似乎觉得自己必死无疑,男人反倒不害怕了。
有钱人若要享乐,选择数不胜数,非要去那种出警都要半天的地方,消息莫名其妙叫一个无名贼知晓,偏偏还真死了人……
种种情况叠加,太宰治就算不愿想是族亲设计,也不得不考虑这条。
西服青年认定太宰治是“修治”,其他人也很可能错认他,无论想害“修治”的是谁,都会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为了不被打扰,他必须解决这件破事,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证明自己不是“修治”。
然而,联想之前发生的种种,太宰治有种莫名的感知。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或许他真的是“修治”也说不定。
假如真是这样,那事情就麻烦了。
“要找机会确认一下。”太宰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