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千然和陈清闲回到两米宽墙后方,看到莫名出现的梯子,双双警觉。
陈清闲准备从梯子上采集指纹,第一眼却入目满梯子的血手印。他立马用手电在梯子周围扫射一圈,又在墙角发现几滴浸入泥土的血迹。
只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血迹滴落到这里的轨迹,他推了推许千然,然后手指指向上方。
许千然打着光往墙上看去,果不其然在墙沿看到了更多的深红色痕迹。
他说:“血大部分已经干了,现在追也来不及,先把血液和指纹采集了,然后我们用这个梯子进车库,回去路上再追踪血迹。”
陈清闲点点头,从包中抽出一套新的防化服递给许千然,两人换下湿透的衣服,架好梯子。
许千然两手抓在梯子两边,保证梯子不晃动,陈清闲则先上去取样。
一一将枝条和青苔取样后,陈清闲轻轻推了把紧闭的窗户。
只听冗长的“咯吱”声,窗门能微微动,但打不开,估计内侧正中间有个插销。
他和许千然说了说窗口的情况,正准备暴力破窗,突然,他留心到窗户四周的枝条是从窗户的铁框里生长出来的。
铁框已经锈迹斑斑,他找到枝条伸出的地方,随便一拨,就弄掉了一块锈铁,露出一个小洞。
可洞口露出的瞬间,一阵恶臭随之扑鼻而来。
陈清闲立刻戴上护目镜,把小洞中的枝条剪断,调了手电的强光照进去。
墙内比黑夜黑得更胜一筹,光束中,无数灰尘颗粒浮动,而在灰尘中间,隐隐约约立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他细细看了有一会儿,也形容不出东西的具体样貌,索性就放弃了。
不过,因为有那奇怪的东西的存在,陈清闲担心暴力破窗会对墙内的现场有破坏,他把三根手指探入小洞。
窗户似乎从里面糊了层纸,摸上去很是粗糙。
用手指探索了几下,陈清闲倏地摸到一个长条状的物体,他快速抽出手,谁知道居然是条十几厘米长的蜈蚣!
他吓得疯狂甩手一丢,没忍住爆了声粗口。
“怎么了?”许千然询问。
“不是什么大问题,一条蜈蚣。”陈清闲快快道,他收拾好东西连忙爬下梯子,“许警官,还是你来踢开吧。”
许千然全副武装后,大步踏上梯子,然而他才走两层,头顶兀地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他把一束光打过去,只见一只通体淡黄色的蝎子反射着微光,从陈清闲弄开的破洞口慢慢吞吞爬了出来。
黄蝎子顺着铁框摆尾飞身到墙上,紧接着,不胜枚举的多脚爬虫像是倾巢出动的百万大军,蜂拥着从洞口钻出,甚至还有几条五彩斑斓的小蛇混在其中。
只眨眼的功夫,大半张墙面就被爬虫占领,一只只剧毒之物竖起精亮的瞳孔,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个入侵者。
这回轮到许千然爆了粗口。
他火速跳回到地面,和陈清闲搬着梯子脚下生风,迅疾倒退了七、八步。
“养蛊呢?”陈清闲的眉尾狠狠抽了抽。
他突然庆幸他们拥有这架从天而降的血梯子,也庆幸许千然拒绝了他的提案,如果当时选择他的提案进去,怕是直接就成了毒虫的盘中餐。
许千然抬手捏着本能发麻的后颈,说:“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弄走。”
“许警官有什么好办法?”
“没有。”许千然如实回答,“要把这些全部弄走需要大量的人员和专业工具,单凭我们两个很危险。而且它们的领地意识看起来似乎很强烈,就算我们其中一个作诱饵引走,保不准它们会不会半路回头。”
陈清闲皱巴着脸,骂了声,“进不去,我们也没法原路返回,真是……”
就在他们进退无路之际,一道粗哑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让开!”
声音无比耳熟,可是不等许千然意识到说话的人的身份,话音刚响,无数圆团就披着黑漆漆的夜幕飞跃而下。
许千然调低手电的光,照向墙面,竟看到满墙的胖老鼠!
胖老鼠们如同一锅汤圆挤在墙沿,井然有序地跳下,每跳下一只,就咬住一只毒虫,一路马不停蹄,最后消失在斜坡的方向,后一只紧跟着。
仅仅一分钟,满墙的毒虫毒舌无影无踪,而胖老鼠还有乌泱泱一大片。
“进去吧。”粗哑的声音又响起。
许千然和陈清闲双双愣怔了片刻,许千然后知后觉那声音,是老人。
满地都是残尸,许千然和陈清闲简单清扫了一下泥土地后,许千然毫不犹豫走上梯子,一脚踹开了窗户。
肉眼可见的一大团尘灰冲出窗口,许千然单手扶着墙,立在梯子顶端,静等两处的空气互通互换。
趁着空闲,他打开方才震动过的手机,他擦了擦屏幕上的水,看到结束宴会的刘书晴发来一长串道歉,他淡淡扫了一眼,未作回复。
他只想,又要换手机了。
约莫通风了十多分钟,窗内才没有灰尘再飞出来。
“许警官,注意安全。”
“嗯。”许千然隔着口罩将口罩咬在口中,反手抓住窗口上方的墙壁,坐在梯子的横板上送入两条长腿,如鱼入水般轻松滑进了墙内。
只不过他的双脚刚触及地面,他就感觉自己好似无意踩断了什么树枝般的条状物,身形陡一下没站稳,一手撑下去,按在了一片粘物上。
他随手抓起一把,放到手电下一看,是一坨腐臭的黑色黏状物质,物质中,穿梭着数不清的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软体小虫。
许千然皱了下眉,扔掉黑色黏状物质,转过头,不想一转头——
和一颗头颅对上了视线。
头颅靠着墙壁,没有头盖骨,形同远古时的骨碗。
他把手电对准头颅,瀑布一样的白色软体小虫当即从头颅里倾泻出来,然而头颅中,还有千万只蛆虫,涌动着,像是一捧鲜活的大脑。
许千然思考了两秒,扭身看别的东西去了。
陈清闲坐在梯子上,听窗内毫无动静,低低喊了声:“许警官?”
“稍等,我找找有没有灯。”
墙内一片墨黑,就仿佛是许千然第一次来到船泊巷的晚上,手电的光很难照清任何东西。
他贴着墙边,一面要注意墙上有没有东西,一面还要留神脚下到处都是的零散骨头,走得极其缓慢。
地上的东西鱼龙混杂,不止骨头,还有横尸的老鼠和毒虫。
转了两个拐角,许千然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道一闪而过的闪光,及时避开了脚下插在腐臭物里的几片碎玻璃。
他蹲下身从腐臭物里拔出玻璃,玻璃表面沾染了不少腐臭物,但腐臭物下,竟能让人清楚地发现一些深咖色的颗粒。
似乎是氧化了许久的血迹。
他把玻璃放到墙边,起身继续摸索。
却不想一起身,一冰凉凉的物体忽然擦过耳侧。
许千然眼疾手快抓住物体,手臂在惯性的带动下,抓着物体微微往下一拉。
兀地,细小且尖锐的“滋啦滋啦”声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响,许久未接触过的白光一连紧凑地跳了数十下,由暗转明,最后一片刷白,墙内一刹敞亮。
他和陈清闲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
适应光亮后,陈清闲睁开眼,但眼前的景象如同一道惊雷,劈得他目瞪口呆。
两米宽墙内——她口中的车库里,满地人骨,尸横遍地。
与此同时,窗外的风,骤然大作。
陈清闲刚才没看出来的奇怪东西,在这一刻顺着风向,打了一个转。
奇怪东西的中间是一具被曲折了手脚弄成椭圆形的人骨,人骨被一种少见的绳结吊在半空中,数根腕粗的钢筋卡在人骨中,或是生生横穿肋骨,或是削去了半边腿骨。
而悬空的人骨下方,一个接近一点五米之高的容器,是一个淡蓝色的观赏鱼缸。
许千然和陈清闲四目相对,相视的目光中是一模一样的震撼。
陈清闲跳进墙内,满地的腐臭物表面错落着一截截碎裂的人骨,头、手、胸、肋、腿毫无规律地混杂在一起,没有一具是完整的框架,只有吊在空中的那具人骨还算完整。
“我的天啊……”
“这里是船泊巷55号,真正的案发现场,她的车库。”许千然冷静地说。
一簇灵光从陈清闲大脑中闪过,他小心地走过腐臭物,驻足鱼缸前,“赵多全。”
许千然点了下头,捡起他放在墙边的玻璃,和破损的鱼缸比划了一下,向陈清闲讨了个证物袋。
“窗口下面有根骨头是我不小心踩断的,其他都是原本的样子。”
“好。”陈清闲随手拿起一个近在脚边的头颅,但看到蛆虫从头颅里流出来的一瞬间,他又立马扔掉了头颅,“许警官,这些东西不太好拿回去。”
“先看其他的,人骨我们肯定没法带走,待会先确认数量。”
黑暗持续了许久,何欢躺在椅子上,躺得身体都半麻了。
突然,他眼前一明,又突然,一只柔软无骨的手覆住了他的双眼,他才后知后觉来电了。
他动了动手指想撑起身体,但就在感知到自己双臂的刹那……
脸上的手不是自己的手!
他的呼吸一滞,飞快抓住那只手,却听见一声飘飘然的轻笑,同时手似泥鳅一般从他的掌心溜走。
何欢猛地起身,第一眼看见审讯室的门打开了一半,第二眼,他对上一对幽邃的眼眸,本该被关在审讯室的她坐在他的面前——许千然坐过的椅子上。
她歪着脑袋,莞尔一笑。
“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