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台边上的人原本在和人说话，略微俯着身，一手支在柜台边缘，身上白衬衫略微起了褶皱，黑色领带和西装裤规整。

和记忆里总是T恤套外套要多随意有多随意的形象略有些出入，但一张脸没变，人也还是瘦瘦高高的样子。

不喜欢浪费时间在客套上的李秘书主动打招呼了，周某然于是略微一挥手，道：“李秘书。”

“？”

好像有什么不对，边上的前台和后面的助理悄悄竖起了耳朵。

脚步一停下就很难再动起来，李秘书一手还拿着手机，没太明白现在这场景，问：“周先生这是在？”

周然言简意赅：“上班。”

上一个打两份工领一份工资的班。

李秘书还有点基本的判断能力，看得出这是在上班，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上班。

并且有人可能比她还想问。

站在后面的助理忍着吃瓜的冲动，适时上前提醒说：“李姐，差不多该上去了。”

李秘书低头看了眼手上手表的时间，加上一直站这里怪显眼，停下的脚步终于再动了起来，边走边对着柜台边上的人一点头，说：“回头再聊。”

回头不聊也行。周然礼貌性笑着一挥手。

李秘书三个人走了，像是有什么急事，快速上了电梯，两个助理在上电梯的时候回了头，往这边多看了眼。

在他们之后又来了客人，站在前台边的人已经没再看他们，低头笑着和客人打招呼。

很好看的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会习惯性看人眼睛，恍惚间甚至有种深情的感觉。

电梯门关闭，开始上行。

三部电梯并列，一个电梯刚走，另一个电梯下到一楼，里面走出一行人。

“我们这次分成明暗两线，明处是战斗科的人，暗处是其他有经验的成员。”

下来的是二队队长和副队以及拍卖的主办方，说话的是副队，简要解释说：“他们安排在酒店的员工里，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以随时注意周围的情况……”

他说着，视线从大厅扫过，看到什么，眉头猛猛一抽，话说一半突然消音。

明亮大厅，热闹前台，站在人堆中心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毕竟不久之前才在安排任务的时候见过。

“……”

说话暂停，副队火速赶往前台。

于是上岗不到一个小时，周某然的岗位发生变动。

一场置换反应迅速进行，原本的岗位由其他壮丁顶上，他换上其他工服，前往另一个工作场地。

前台废物摆设秒变平平无奇清洁师傅。

换上身蓝色工服，一手拖着新到手的清洁工具，另一只手压下同色帽子帽檐，脸上戴着防灰尘的口罩，周师傅和人交班，到了自己新的工作区域。

新的工作区域，指他的打扫区域，和就在大厅门口的前台相反，是一个很少人去的角落走廊。

从各种方面来说，周师傅都更满意现在这份工作。

不用说话，也不用罚站，象征性拿个拖把往旁边一支，他自觉主动找了个地方坐下，掏出手机。

没人的角落，摸鱼的天堂。

耳麦里不断传来其他人交流的声音，听上去十分之忙碌。

安静摸鱼的人略微思考，最终取下耳麦，戴上自己的同色耳机。

工作的声音瞬间被休闲小游戏的声音取代，耳朵终于舒服了。

带薪摸鱼，收回前言，周师傅觉得偶尔出个外勤还是不错。

角落摸鱼的人享受人生，拍卖会场的人忙出残影。

拍卖品在下午的时候已经陆续送到酒店，全程有二队队员护送，安全送入保险箱。

晚上晚饭时间后，在主办方最后一次进行拍卖流程的确认的时候，参与这次拍卖的人也陆续到达酒店。

和预想中的差不多，出席的大多都是代理，是真正参与竞拍的人的秘书助理之类，可以暂时放下心。

——放心个屁。

在拍卖开始前的最后时刻，几个原本已经派代理来的A市大户突然来了酒店，并且身价一个比一个高，看样子是打算亲自参与竞拍。几个人里大多都带着另一半，估摸着是来玩的。

十分会挑来玩的时机。

监控室，二队队长听着副队汇报，眉头越皱越紧，眉尾的刀疤跟着一动。

他眉头一动，副队也跟着一抖，耳麦里又传来声音，他扶着听了会儿，眼睛看向队长，心一横直接快速道：“刚大厅的人说，苏越也来了，刚到酒店下车。”

以防万一，他们调查过所有参与拍卖的人的基本背景，第一个查到的就是苏越。

出身优越，手里有钱，属于是要是落不法分子手里，要么不法分子的一辈子没了，要么十辈子花天酒地稳了。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行走的攻击目标，如果这次不法分子是奔着钱来，那他比竞品还要危险。

“这些人怎么一个接一个，”队长杨志把手里资料一撂，说，“组团来这旅游的吗。”

来旅游的不一定，但人确实都来了。副队说：“到时候座位那边我会加派人手。”

麻烦事一件接一件，杨志呼出口气，说：“其他人呢，有发现任何异常吗？”

副队说：“没有。”

实话实说他们也没指望临时上岗的人能有多厉害的侦查能力，只希望如果发生事情的时候，能通过这些人更快速地知道不法分子的逃脱路径，唯一的期望就是不要上班摸鱼太狠就好。

杨志揉了把眉心，说：“记得通知他们都小心点，还有半个小时拍卖开始，说不定已经有人混进来了。”

他视线转向屏幕，看向大厅的监控，注意力最终定在一个刚走进大厅，戴着帽子，手提铁箱的男人身上，说：“之前的代理人名单里面，有这个人吗。”

——

摸了一下午的大鱼，还给手机充了两次电，辛苦上了一下午电子菜的周师傅劳累得睡着了。

他一手搭在摆设一样的拖把杆上，帽子遮光，睡觉更香。

“嗒、嗒——”

安静走廊，有脚步声响起。

同样穿着清洁服的人从转角走来，帽檐压到最低，隐在黑暗里的眼睛从走廊上扫过，最终落在靠墙边坐着的人身上。

睡得很熟，听到脚步声也没动弹一下。

视线侧移，清洁工看向藏在碎发下的黑色耳麦，停顿只一瞬，之后缓步靠近。

黑色阴影将整个睡得香的人笼罩，他弯下腰，取下人耳朵上的黑色耳麦，低头看了两眼。

——这就是监察处的人的耳朵上都戴着的东西。

和酒店的人的耳麦很像，但是有一定的差别。

“啪。”

收起耳麦，清洁工还没来得及离开，没有丝毫预兆的，原本睡得香的人突然抬手握住他手腕，力道不轻不重。

手腕被握住的瞬间，另一只手的衣袖里滑下带着闪光的细线，清洁工伸手探向人的喉咙，结果听到人说：“……借了记得还我。”

声音很小，且越来越弱，到最后一声的时候直接变成了气音，握着手腕的手也下滑，落在椅子上。

这是又睡着了，刚似乎说的是梦话。

“……”

探向人喉咙的手收回，没有节外生枝，清洁工抬脚离开，边走边低头编辑消息汇报进度：

【已经取得监察处的内部交流用品】

收起手机，人影消失在转角。

晚上八点整，拍卖准时开始之后，一个一个玩游戏玩累到睡着的人终于醒来。

耳朵边没有小游戏的背景音，也没有脚步声，世界安静得过分。一双眼睛没怎么睁开，他抬手摸了下自己耳朵，什么也没摸到，于是转头又看向四周。

除了自己的装饰用的拖把，其余什么也没有。

耳机没在。

手机耳机充电器，摸鱼三件套，少了一件都不行。

就这么简单的一下子，他瞬间清醒了，一手扶了把歪掉的拖把，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被忽视了很久的耳麦戴上。

耳麦戴上的瞬间，里面的说话声不断传来，是在拍卖现场的人传来的实时反馈。

忽视了耳麦里的声音，他支着拖把站起。

他要去找自己的耳机了。这种年代还有人偷耳机，实在难以想象。